猜到了她想问什么,温软地冲她弯了弯唇,轻声说:“是见我,先前吃了药吗?”
这些事,本不是她该干涉的。
可不知是因为受宋朝欢长久以来柔软善意的影响,还是被他们家大少爷迅速毁尸灭迹的照片和消息刺激得有些正义凛然,郑姨还是开口问道:“您不是,很喜欢小孩儿的吗?”顿了顿,又说,“是先生……”
宋朝欢笑了笑,轻声同她解释:“是我不想要孩子的。往后的几年,都不会要的。”
其实从医院出来后,她突然有些后知后觉,怵然的庆幸。
她曾经何其天真地想,有个女儿,她便可以将自己拥有过的,和没有过的,通通给予她。
可其实……她握在手中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些。
而且她差点就让那个期许中的小姑娘,变成另一个孟沅——就算从别人那儿得到许多的爱,也永远有一道横梗在心口的壁障,没来由地,匮缺安全感。
宋朝欢想,往后钱同爱,总要有一样能笃定地掌控,她才好大言不惭地再动那个念头。
郑姨微愣,嚅了嚅唇,想劝什么,却在看见她轻软却坚定的笑意时,什么也说不出口来。
最终只说:“太太还年轻,是好再等几年的,不着急。”
宋朝欢点点头,轻轻“嗯”了声,又将头低下去,继续仔细地拆解起绣绷子上那残缺的鸟儿来。
丝线一缕缕被挑开,像迟滞缓慢的倒带。
越到后来,线头越长,想要丝线不断,也越要耐心与时间。
郑姨也没问那么漂亮的鸟儿,明明快绣好了,为什么又要拆了去。
大概是小太太……不喜欢了吧。
炉子上还炖着给她补身子的山参老鸭汤,郑姨想,收拾好也不容易,她得去看看。
像终于记起,自己早已是带着暮气的老人,不同于来时的急切,郑姨脚步都拖沓起来。
走到即将望不见后罩楼窗口的地方,郑姨忍不住,又回转头,朝那个三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一框方寸间的女孩子看去。
可那院里明明是下午艳阳,却仿佛即将褪进夜色的夕晖。斜笼在小姑娘鬓边,覆得她发丝上一层苍黄。像壁画上飘乎乎的美人,行将羽化登仙。
郑姨猛然一惊。
她一早便觉得,这位小太太,仿佛古画里走出来的女子。
可从前,好歹是双脚着地的有着实质。如今却像虚渺起来,宛若随时都会消失。最后只教人也寻不见,画也空了去。
郑姨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赶忙暗暗啐了两声。
有小太太在,这院子也只是大得离谱了些,还是像个家的。
“不着急……不着急……”她近乎有些喃喃道。
宋朝欢望着郑姨收缩进游廊里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想先同郑姨说。毕竟,郑姨知道了,晏峋大抵便也知道了。
可这样的事情从旁人口中听说,总有种被忽视的轻贱感。
她还是想先让晏峋知道。
就当是……她为他最后的一次心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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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欢本来是想第二天早上,再和晏峋说的。
可吃完晚饭,坐在后罩楼里画旗袍线稿的时候,她竟有些迫不及待般地,静不下心来——这是她工作时,极少会出现的情况。
她想,是不是该让晏峋早些知道,这样他也好早些做准备。譬如早早安排好明天的行程,空出时间来,同她去领证。
啊,或许还没法这么快。
他们婚前签了协议,若是分开,是不是还得通知魏律,来确认什么程序。
这些年她也存了些钱,虽然在晏峋眼里不值一提,但她是不是也该和魏律做个来源的报备,免得后续有什么分歧。
还有属于她自己的一些东西,是不是今晚就应该全部收拾妥当,万一手续明天就能办妥,她便不该再住在这里。
还有……
思绪归位,宋朝欢有些想笑。她似乎很笃定地,完全没有去想晏峋会不同意这个假设。
实在有些像头一回踩雪的猫儿——四个爪子忙碌地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宋朝欢干脆停下手头的事,起身找到手机。
等待接通的几秒钟,宋朝欢贴着手机,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
竟有些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生出些笼鸟归林前的兴奋。
长音消失的那一刻,对面无声地应对她。
宋朝欢压着呼吸声,吸了口气,温声问他:“晏峋,你今晚有空回来吗?”
“嗯?”男人喉间低沉一声。难得的,在她面前,似是有些不耐和烦躁。
未做多想,宋朝欢慢慢同他解释:“我有件事,想当面同你说。”
对面似乎顿了一瞬。
“有些忙。”声音有些漠然,吩咐般,淡道,“有什么事,电话里说。”
宋朝欢原先是想,他们两个,年少时的分别就没有好好道一声再见,结婚时的照面更是草率。
如今真的要一别两宽,总要当面好好道个别,才像话些。
可既然晏峋这么说。
宋朝欢垂眼,弯唇笑了笑:“好。”
“晏峋,我们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