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闹脾气
入了夏,日头便不再温和,烈日像不息的文火炙烤慢炖,晃动的水面泛着粼《《耀目的波光。连日暴晒下,甲板烫得能烙饼,除了偶尔几名船工在甲板上走动,几乎没什么人多待。
船舱内除了避免暴晒,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整条船好似架在温锅里的蒸笼,闷热异常。
客船上的人们换上最薄的衫子,或者解了领子,袒胸露腹地窝在单独舱房中。
大部分付不起单舱的平民百姓只能挤在舱棚下,人挨着人,渗出阵阵湿汗,散发出乱七八糟的气味儿,偶尔从水面拂过一丝风,也是格外腻人的热风。大家各自抓着蒲扇、汗巾、草帽用来扇风,还是热得汗流浃背。白冤醒来的时候,半个肩膀都麻了,被某人压的。本来舱室内狭窄逼仄,两个长胳膊长腿的人非要睡在一张竹席上,实在挤得慌。
白冤酸麻的肩膀刚一动,周雅人便得寸进尺地往她肩颈里挤,低喃出声:“白冤,热。”
白冤:……合着拿我消暑呢。”
周雅人贴着浑身清凉的白冤,体内的燥热已然褪去,他忍不住扬起嘴角:“让我贴一下。”
白冤…”
她体寒没什么感觉,但见周雅人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真有这么热?"“嗯。“他试图召过风,但是风也阵阵潮热,身上蒸出了薄汗,幸而有白冤跟他困在这闷热狭窄的方寸之地,“今年是个酷暑。”整条船不大,自然能听见一墙之隔的人抱怨天热,是个苦夏。他不松不紧地搂住白冤:“可能船在水上一直晃,这些日子我都感觉浑浑噩噩的。好像光阴一下子慢了下来,我睡睡醒醒,想了很多很多。”白冤问:“想了什么?”
“想阿昭苏,贺砚,观澜……他们经历的生生死死,再到我自己的命运,如果,你当时没有赶来,我死在三门天险的话,还会不会重新再活一遭?我这辈子熏目为瞽,辗转到了下一世,会不会还是个瞎子?”白冤略微一回忆,给出了个像模像样的答案:“我看你上一世受过宫刑,再活一遭也没留下什么隐疾。”
周雅人直愣愣盯着她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白冤说的什么虎狼之词。“你……“周雅人蓦地撑起身,都卡壳了,“我……”白冤见他这种反应,忍不住笑了。
周雅人盯着她深入眉眼的笑意,似乎夹杂几丝可疑的促狭:“你逗我呢?!"“嗯。"白冤摇头,又说,“没逗你,确有其事。”“我干什么了?“居然遭受宫刑!
“你没干什么,”白冤说,“欲加之罪。”没有便好,他突然想到:“我没有过别人吧?”白冤没料到他谈这个问题:“你问我?”
“嗯。”
白冤道:“我问谁去?”
“你不知道吗?”
白冤摇头,她只见过他冤死的惨相,除了他的冤屈,不曾见过他的平生事。“不过,"白冤按他死都没人在乎的情形看,也没见他到死都挂念哪个女子,遂判断,“你可能没享过什么艳福。”闻言,周雅人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问这个?“白冤捏住他下巴,“失望吗?”“不失望,反倒庆幸自己从没跟人纠缠不清,除了你,我没有爱过任何人。”
白冤一愣,没料到周雅人会顺嘴说出这种话,她捏住人下巴的手指下意识一松。
若是严格论起来,他俩打伊始互相猜忌,就算后来同生共死一场,也习惯将情分藏着掖着,绕着弯子避重就轻,从未如此坦诚相待地表露过心迹,何况仁么爱不爱的,白冤听着腻歪,更说不出来。有时候,情爱就在那里,看得见也摸得着,不一定非要宣之于口。周雅人倾身抱住白冤,他劫后余生,有幸从鬼门天险活下来,便打定主意开诚布公地跟白冤交心:“我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历尽千辛,也算瞠过刀山火海,虽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但跟你的时候,清清白白,这样的我自己,能配得上你吗?”
白冤听得心口发紧,实在他这番话说得太招人疼:“什么配不配,问的哪门子问题。”
周雅人说:“我能力不足,又是个瞎子,你看不上也是应该的。”白冤:……”哪儿跟哪儿?
白冤:“我何时说看不上你了?”
怎么没说过,她可真贵人多忘事。
周雅人继续放低姿态,自贬自损道:“我自知自己算不上什么,今后断不会越过你自作主张。”
白冤:“……“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感情铺垫一圈,搁这等她呢。
这瞎子看起来做低伏小,却从来不是什么低眉顺眼的善茬,一逮着机会就要跟她上手段,然后见缝插针地戳她脊梁骨。你以为他跟你谈情说爱呢,结果是在玩心眼,先委曲求全,再一五一十讨回去,绝对不吃哑巴亏。
“可我还是想知道,"周雅人一直耿耿于怀,“我在你这儿,到底算什么?”白冤气笑了:“我说你,这个心眼儿针扎出来的吧。”嗯,绣花针。
但是周雅人一脸无动于衷,只用目光不偏不移地盯着她。见对方较真儿,白冤不得不正视,于是反问:“你觉得呢?”周雅人不容白冤左右而言他:“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话架到这份儿上,实则算作逼迫了。
可能白冤事先没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