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出鞘向后挡,同时借力抓住他手臂,侧翻,落地,上马,一气呵成。
割断束在车上的绳子,握起缰绳,夹住马腹。“驾!”
马向前冲出去,蹄下泥土四溅,留下阵黄色的烟尘,蒙住少年身影。见他没再追上来,宋萝松了口气,将弩弓塞回腰间布兜,驶入密林间的小路中。
烟尘散去。
宿五蹲下身,摸了摸地上马蹄踏过的印子,几个深色的圆点落下来,泅湿成片,随即越来越多。
他垂着头,睫毛挂着雨珠,怔怔地看了好一会。想起少女笑眼弯弯拽着他,让他教她武功的模样,眸中划过不解,又消弭。快下午了。
大人还在船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船似乎已经开了。这是少女故意的计谋。
他站起身,把地上的车夫拖起来,放入空荡的车厢中,确认他淋不到雨后,走入密林。
急促的马蹄踏着骤雨,泥沙飞溅,湿软的地面涌现一排蹄印,没入低矮的草丛。
另一条路。
土地庙。
宋萝浑身湿透,碧色的裙摆沉沉坠下,她小跑着上了台阶,用袖子擦擦脸上的雨珠。
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庙宇,坐落在山间,里面一片暗,房梁垂落缕缕灰色蛛丝,被走动的风撩起,灰尘弥漫,屋顶破了好些个洞,正往下漏雨。台上神像头肩残缺,低下半只眼睛望过来。少女眉间画的黑已被冲净,颊边滴下水珠,显出柔软的素丽。带的包袱落在马车上,她身上除了一些碎银与口袋里的绣针,竞别无他物。檐前雨幕倾泻而下,撞出清脆声响,如玉珠落盘。没有了马,如今只能等雨停,走路过去离这最近的镇子了。想到绣鞋陷入粘腻的泥土,宋萝皱起眉,弯腰捞起裙子,站在门边拧水。“滴答。滴答。”
轻微的水落声下,更轻的脚步声响起。
黑影将她罩住,静静地立在她身后,仿若片暗色的影子,流淌,抖动,直至与她的身影融为一体。
宋萝缓缓直起身,拔出匕首迅速向后刺。刺了个空,宿五比她更快,制住她手腕,将人扣进怀里,以掌劈向她后颈。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倒下去,少年怀中清冽的雨水味漫上来。意识沉沉欲坠,她指间用力,飞出枚绣针,直冲他面门。距离太近,宿五只来得及侧过头,尖锐的针擦过他眼下,扎入后方的门框。血珠立即冒出,泛起阵阵刺痛。
他抱着怀中闭着眼的少女,盯着看了半响,摸出小粽子模样的香囊,护在衣裳最里面,一点也没湿,握着上方的绳结,小心地系在她腰间。心满意足地抚了抚,宿五扬起唇角,单手抱起她。大
宋萝眼皮沉重,身子仿若陷入了柔软暖呼的云里,不断地飘扬,晃荡。耳边响起烛火的噼剥声,她感到一点暖,黑暗中亮起了蜡烛,随即崔珉的脸出现在光下。
他颊边显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伸指过来,不轻不重地在她额前敲了一下。“稚娘?怎么发呆了,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吗?"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侧有薄薄的棋茧,敲完她,又收回去揣进袖里。长廊两侧蜿蜒出漂亮的小亭子,坐落在湖上,水面大片的荷花盛开,吹来浅淡的香气。夜色深沉,院内倒不显得暗,盏盏黄色的灯火像萤虫般穿梭,远传来丝竹酒宴之声。
这是,扬州刺史府上的宴会。
喜得麟子,又逢中秋,这场宴办得格外盛大,不少人特来扬州,大大小小的珠宝字画稀奇玩意送进来,道一声祝贺,借着觥筹交错,与这位当宠的皇贵妃侄子的现任刺史,拉近关系。
宋萝回过神,她一身侍女装扮,将手中的灯盏提得更高了些,轻回道:“只是在想,待会要如何动手。”
她此次的任务,是杀一名自长安来祝贺的官员。崔珉白色宽袖常服,夜风吹进亭子,衣摆飘起,显得仙气飘飘,长身玉立,完全看不出背地里的恶毒模样。
她心中腹诽,默默骂了没两句,崔珉低头瞧她,颊边酒窝更深了:“又在心里骂我呢?”
“没有。”
宋萝十分纳闷,怎么每次想什么他都能猜到。崔珉双手拢在袖中,放慢步子跟着她向前走,声音响在两人之间:“小绣娘,窥探人心,你还得多学着点呢。”
宋萝“呵呵"笑了两声:“那真是多谢大人了。”穿过月洞门,前方大亮。
流水宴席间,竞还有戏台,舞女纤白腰间挂满银饰,旋转起来清脆叮哪作响,金色臂钏盈着光,坠下五色丝绦,随风飘扬,仿若壁画中的神女,迎月起舞朦胧月色与烛火交缠,洒落这群宾客身周,浓浓酒气盘旋而上。宋萝皱起眉,崔珉看她一眼:“改改你这喝不了酒的毛病。”扬州刺史起身迎来,面颊已喝得通红,双手交叠,躬腰行礼:“崔大人,您来了,听闻您前些日子上任,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您见怪。”崔珉抬睫,笑道:“该是我来拜访大人才是,长安一别,某还惦记着那盘未下完的棋呢,今日来晚了,大人别见怪才是。”扬州刺史:“哪有哪有!”
宋萝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两人寒暄,目光随意晃了一圈,落在角落倚柱的黑衣青年身上。他离烛火很远,看不清脸,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反而不喝,捏在指尖晃。
宴席上的人群黑压压一片,这青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