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离。心跳愈快。
他是要报复她吗?
猜不透他的心心思,她只能试探地问:“你手好凉,你还好吗?”毫无回应。
她又陆续说了很多句,仿佛石沉大海,连个水花也没溅起来,若非有轻微的走动声,她都要以为屋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了。一排红烛亮起来。
沈洵舟白皙的面孔映着暖光,睫毛的影子跳动,显出几分幽暗,他手中握住两个酒杯,立在烛火后,仿佛鬼魅。
直勾勾地望着她。
少女似乎说累了,不再开口,鼓了鼓脸,又不安分地挣扎,麻绳更加束紧,将她手腕磨出红痕。
“别动了。”
他嗓音落下,她立即停住,清脆的声音追缠上来:“你到底要干嘛呀,给我梳头上妆,你要卖了我吗?”
渐渐,酒的味道漫开。
脚步声靠近,停住。
“对啊,我就是要卖了你。“他语调恶劣,吐息拂在她耳边,“山下有个小镇,镇上有个员外正招媳妇呢,我不想要你了,我要将你卖与他。”宋萝僵了僵,挣扎更剧烈,忽然手腕一松,绳子掉落。沈洵舟攥住她手掌,如墨眉眼微抬,瞳中迸现浓稠的愤恨,语调轻柔柔的:“只是可惜他看不上你。”
你只能嫁与我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不能逼着她做,她如此聪明,会猜到他的心思。沈洵舟纤长的睫毛颤动,说:“今晚雨势大,喝杯酒去去寒,着了凉我可不会管你。”
宋萝觉得他莫名其妙,又感觉面前的人像鬼魂般阴冷冷的,反握住了他:“该喝酒去寒的应该是你吧,手这么凉。”“是啊,我好冷。"沈洵舟看着交握的手心,暖意从相贴的肌肤渗进来,浑不在意地一笑:“我也喝。”
“那酒呢?”
宋萝刚问出口,有什么尖锐冰凉的东西自指尖划过,随即刺痛,感到血从豁口冒出,她想缩回去,被死死钳制住。
“滴答。”
她的血好像滴入了水液中。
血腥气与酒味交织,她有些晕眩。
沈洵舟捏着片薄刃,割开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砸入另一杯酒,他唇角翘了翘。
他俯身将酒杯抵在她唇瓣,轻语:“在这呢,可以喝了。”宋萝警心大起,克制住后退的冲动,指尖的痛逐渐减退,唇上的触感变清晰了。
急躁,不轻不重地磨着她。
“张开。”他说。
她顺从地张开唇,抿下这杯酒。
沈洵舟拿开杯子,她鲜红濡湿的舌尖探出,舔了舔残留的酒液,覆上层柔亮的水泽,像是浸过水的软桃。
他移开视线,将含有她血液的酒饮尽。酒是烈酒,热气翻涌上来,催动腹中蛊虫,情潮的酥麻与搅弄的痛意交缠,黑眸浮起模糊的水雾。眨了眨。
风吹开白色床帐,少女躺在被褥间,闭着眼睛,双颊晕开粉,烛光下瞧见细小的绒毛,饱满圆润的唇珠上翘。
一杯就醉?
想起来:她上次也喝醉了。
他低头看她,手撑在她脸侧,蓬起的被褥溢出指间,她的皮肤也是。她腰处的软肉很好捏,掌心裹住,狎昵地揉了揉。没反应。
看来是真醉了。
沈洵舟放开她,酒液的辣味在舌尖绽开,喉口,心口,皆涌上了热。升起温暖的满足感,仿佛云朵撑开了心口,胀大,连身体都飘起来。喜酒,血酒。
她喝了他的,他也喝了她的,即便入了地府,灵魂也会紧紧交缠,不灭不休。
无论她多恨他,也摆脱不掉他了。
“轰隆一一"雷声震响,窗台前的四只喜烛闪了闪,火光将熄。他轻快地走过去,关窗,雨丝透过缝隙落到他脸上,扑灭了那点暖,令他清醒过来。
两只烛火已然被吹熄了,飘起幽幽青烟。
人死如灯灭,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返回床边,沈洵舟眼瞳漆黑,憎恨而怨毒地盯着她,半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神情如水荡开,无辜又委屈,控诉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骗子也好,为何不能多骗骗我呢?”
杯中酒液不断满溢,他送入口中,扯了扯床帐泄愤。酒意蒸腾,意识模糊起来。
欣欣向荣的沈府,沈将军在院里练剑,貌美的妇人手腕戴着玉镯,挑起一杆红缨枪。
沈洵舟望着他们,低喃:“爹,娘,我喜欢的人是个骗子,但我……喜欢,你们多包容些她,要打就打断我的腿吧.……”宋萝闭着眼,努力装作呼吸平稳,心跳几乎撞出胸腔,心想:这人醉了吗?身上一重,脸颊边毛茸茸的,是他翘起的碎发。他抱住她蹭了蹭,埋在她脖颈,小声含糊地念:“骗……骗…她想起曾救过的那只小兽,缠着她,拱进她怀里,心蓦地软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