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一派若无其事。沈祛机说的话重吗?当然不,不仅不重,甚至可以说很有道理。他自己的事情,有什么非得告诉她的必要?他们又不是什么无话不谈的关系。
道理她都明白,她向来也努力去体察,去包容,故作大度地劝自己这不过是小事而已,无需挂心。
自己撞大运进仙门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入门又得师门爱护,更是有大师兄事无巨细的照拂,日子别说多令人称羡了。她怎么敢有自己的情绪?大家都对她很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她怎么可以不知好歹?
这样的生活多少人羡慕不来,她再挑三拣四,故作姿态,就是她矫情了。季姁无比清晰这一点,人不能既要又要,谁活着都有自己的难处,自己又何必无病呻吟?
可是,在仙门被人保护,过着看似无忧无虑的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或许一开始的确得意,庆幸,自诩成了米虫,以后都不用努力了。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曾消散,时时叫嚣,提醒着她眼前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万不可沪溺。
她待沈祛机说不上满腔赤诚,初始可以说目的不纯,也曾想拒绝过这冠以师尊叮嘱之名的照拂,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竞然已经习惯了。习惯于被过度的保护,到如今竞承受不来他丝毫拒绝抗拒之意。感受过无微不至的对待,心防不知不觉被削弱至此,到如今连一句略冷的话都受不住了。季姁的眸底不由得浮现几分自嘲,心心道这不对,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是这何尝对她不是一种警醒?再如何也得有分寸,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可能完全坦诚,他对于她的责任,亦不过是师尊强加,本来不应该有。这些道理,换作别人,她都明白,甚至点头赞许。为何到了沈祛机这里,心头却泛起一股难以言明,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委屈?
人不能得了一个过高的身份,就真的妄想能毫无顾忌地凭此行事,认为这些东西真属于自己。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忽地浮现出家里的小院子。梨树、秋千、药炉…那些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她从未这么迫切地想要回家去,每天摘药草熬药虽然很累,但至少不会让她一直瞻前顾后。
沈祛机多么仁至义尽,她再清楚不过,若自己因为一句话就抹去他所有的付出,那对他就太不公平,也太苛刻了。
她如同被一盆冷水泼醒,再三告诫自己不要认为他对她好理所应当。他不欠她的,反而是她欠得更多,这些是需要还的。眼下不是任由情绪放任自流的时候,她几乎是狼狈地草草收拾好心情,努力将注意力移到眼前的阵法上来。
沈祛机不明所以地跟着上前,多少也察觉几分不对,遂问道:“怎么了?”
他很少这样问。从前的沈祛机不在意她的情绪,之后她也被他那淡到几乎没有的情绪感染了,两人根本没什么起冲突的机会。眼下这算冲突吗?自然不是。
季姁深知自己没有这个资格,闻言笑了笑,视线也没从阵法上移开:“没事,方才是我冒犯,大师兄不必在意。你说这个阵法,是不是出自拂泠宗?″
少女神情认真,好似真要将这阵法研究个透彻明白,沈祛机见状抿唇,俯身就要去握住她的指尖。
季姁因着方才情绪未消,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么明显的抗拒十分不妥,动作生生止在半空,颇为尴尬。眼见周围气氛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她讪笑,解释道:
“感觉我和这身体融合的不太好,总是出毛病。”沈祛机要是信了她那才有鬼了,再次伸手,这回没给人留余地,将她的手握了个严严实实。
季姁心中叹气,没再抗拒,一瞬没了所谓,出神地盯着阵法,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与沈祛机平日里有些相像。
他眼睫一动,面色仍然淡淡,手却不由得急切地解开她的手心,顺着指缝滑进去,直至十指交握才仿佛有了落点,如同冲到岸上因缺水干瘪的鱼,迫切地渴求水源。
沈祛机思绪极快,将方才种种过了一遍。
他当然瞧得出她的不悦,可却不明白是为什么。那些事情本就与她无甚干系,有何资格污了她的耳朵?她总是将注意力放在任何旁的事情上,半分也不肯给他,如今,连拂泠宗这种腌膳也要来跟他于此分个高下,凭什么?思及此他神情稍冷,转眼便抛之脑后。他若是因为这种卑劣事物同她计较个明白,那才是真不值得。
至于她生气的原因,他的时间和耐心心都充沛,总有办法让她高兴起来,然后主动告诉他。
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
如此想来,他竟然有一种难抑且隐秘的喜悦,如冰面下的暗流,潺潺涌动,不见天日。
沈祛机并未松开手,照例拿出帕子给她擦手,而后掏出一盒香膏,取出些给她涂上,手背手心,指尖指缝,一寸不落。季姁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他为何在幻境里作这无用功夫?还有他从哪儿弄来的香膏?
但看他还挺起劲,方才那些情绪不知为何消散了些许。她心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望着那阵法,忽地想起什么,扭头问道:“大师兄,师姐说有三个阵法,这里想必是后来老郎中住的地方,都在河流发源处。祖祠的阵法如今在哪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