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娘娘发誓,要把阿禾宠成南诏最幸福的姑娘,最明媚的曼陀罗花,不必像自己这般拘谨,这么累,束缚于礼教。阿禾可以恣意洒脱,去干任何想做的事情,你的命运由你自己选择,没有人拦你。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娘爱你。
九岁那年,她就知道,阿禾不是她的女儿,如同晴天霹雳,可是娘还是爱阿禾,纵然没有骨肉血缘,但这么多年小小的人早已是心头肉,要将阿禾丢弃那就是拿着刀子活生生割她的肉。
没关系她可以忘掉的,她会说服那些迂腐的长老,还是和从前一样,我不会丢下你。
乌禾九岁那年落水,昏迷不醒,御医说可能活不过晚上,那一夜,她求神拜佛,愿用自己的命换女儿的命,后来她昏倒在女儿床榻,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关系,想必阿禾就能醒来。
可是一一
渐渐地……
女人看向眼前的人,捉住女儿的肩膀。
“你的脸越长越像她,你怎么能像她呢,你可以像任何人,独独不能像她。我派人辗转打听,哈,王上骗我,你怎么能是她的女儿,我曾经最讨厌的人的女儿,你越来越像她,不仅是脸,还有性格,她也是这般恣意洒脱。我有时看着你,以为是她回来了。”
“我想怒,想疯,可我还是南诏的王后,还要去维持虚假的体面,我受够了的端庄持重,一个母亲一个妻子该有的温柔贤惠。”她直直地盯着乌禾怔神的眼睛,扬起唇角。“我还要继续爱你,比以前更爱,更宠,我要把你变得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甚至离经叛道。让子民碍于你的身份只敢在私下埋怨你,日久怨更深,垒起民愤总有一日会吞噬你。
“叫你日后离了我的庇佑,处处受阻,步步维艰,最终吃尽苦头,为自己的骄纵而后悔。”
她冷声一笑,静寂的宫殿里,乌禾听见自己心脏疼痛的跳动声。女人退后,摇着头,轻启唇,一字一句道。“叫你离了我,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般爱你。”乌禾张了张干涩的唇,明明没有说话,一直听着母亲声嘶力竭,可她的嗓子也像是吞了煤块。
乌禾眼里闪着泪光,努力没让落下来,她歪着头,望着她。“可是阿娘,阿禾受苦时,是在想阿娘温暖的怀抱。”银炭啪啦炸了声,女人无声地望着她,筋疲力尽,像是个没有神的木偶,静静地望着她。
直到外面的大臣道:“太后,公主,快到黄昏了,公主得启程了。”乌禾怕毁了妆,小心翼翼抹去眼泪,握住孔雀羽扇,临走前,犹豫片刻,跪下来朝她的阿娘拜了一下。
女人依旧安静无声。
乌禾起身,殿门打开,侍女连忙涌了上来替她整理着装,寒风吹进,卷起女人的衣袂,乌禾闭了闭眼。
真的好冷。
公主出嫁的仪仗整装待发,乌禾坐上銮驾,由三匹黑色枣马牵着,长长的珠帘垂下,帷幔摇曳。
乌禾握着孔雀羽扇,坐在上面,出了城门,中原的军队等在苍茫的大地上。临近黄昏,天色灰蒙。
“本公主已带着投降书和亲中原,还请启国军队信守承诺退兵。”将军点头,“自然,等启国的军旗扎在南诏的矿山上,我们可是一家亲了。”
启国的军队往后撤了几里,銮驾继续前行。倏地,身后传来一道悲切的声音,响破天地,振得城墙上的雪落了下来。“阿禾,别去和亲!”
“阿禾,回来!”
乌禾转头,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跑出城门,被羽仪卫拦住,伸着手,使劲想抓住天地里的那抹心中姝色。
“南诏的太后是疯了吗?”
乌禾拽紧拳头,强忍着眼底的泪。
“母后一时不舍女儿,心切了些,还请将军见谅。”声音渐渐消散,南诏太后被侍女匆匆搀进城内。仪仗继续前行。
黄昏,灰黄的天压得更沉,四周阴郁,像弥漫着层黄沙,寒风凛冽呼啸,如猛兽发出怒吼,在苍茫的大地上肆意横行。附近传来汹涌的水流声,快到槐河的中游,听闻那是条宽阔的大河。一粒雪落在銮驾上,渐渐得雪如鹅毛,纷纷扬扬而下,在黄昏天色里,像沙尘暴大作。
士兵和队伍寸步难行,马发出凄厉的嘶鸣,提着马蹄,不敢上前,启国的人咒骂了一声,用鞭子抽了下马。
帷幔吹得凌乱,珠帘跳动缠绕在一起打结。赤色印着启国标志的旗帜,竞被风吹得生生折断了。“真是晦气。"启国的将军大骂。
倏地,传来一道尖叫,“这……这是什么?”一个士兵捉起爬在身上的蜈蚣,蜈蚣猛得低头咬住他的手,紧接着,接二连三响起尖叫。
“真是怪事。"将军疑惑道,他大声道:“南诏这个地方多虫也是正常的事,大家都别急。”
“将军,前面有个人!"忽然,有人道。
他驾着马驶到前面,双眸微眯定睛瞧。
灰蒙蒙的天色下,分不清是沙还是雪,波涛汹涌的槐水河畔站着一个人,挡在木桥前,静静鹄立,群青色衣袂在风中轻轻飘逸。少年的脸瓷白,低着头,垂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风中幽幽作响的银铃声,像临近夜时荒野里的鬼魅,等待着他们。“喂!哪来的挡路狗,快滚。"士兵破口大骂道。将军抬剑,截住啰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