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样的凳子都未有,几个塑料凳加折叠桌,配了二两白酒。先生步履稳健,没有特意落座给老李难堪,非常规矩地于老李身前,从不起过贫困之人窘迫的一线。
在老李还为自己没有像样的客厅接待这位电视里的大人物时候,他微微一笑,说了句叨扰了。
多礼貌啊。
如果先生身后的保镖在少一点就更好了。
老李低头看名片,又抬头看男人,又低头。他难以相信,昨天还在社会新闻以年度慈善家的孟家掌权人会在深夜出现在边缘战乱小国的沿河废弃小镇。那双昂贵的皮鞋踏进世人这辈子都无可能接触的世界,这里货运龙头,华人老大正拢着火苗企图为这位先生点上一个雪茄,先生拒绝了。用他手上的枪。
“打扰了。”
砰一一
废弃船舱铁门彻底到底,周围白沙飞扬,林准咳了声,用眼皮撑开粘合的血痂,刺眼的白炽灯让他下意识侧头,一双干净整洁的皮鞋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一停。
林准抬头。
地上夹杂着泥士的水瓶罐离他越来越近。
来者贴心地把地上仅剩半罐矿泉水瓶捡起,身边的保镖本想代劳,林准肩膀抖动,试图用呼吸唤醒沉重的大脑,看见男人慢慢拉开皮质手套,露出修长宽大的手掌,那只手带着金属手表反光,林准狠戾地锁定视线。是孟誉之!
他闲庭若步,似乎在欣赏着林准这几日的落难,满足后。林准对着面前男人冷哼声,他还摸不准孟誉之的企图。
但林准挺痛快。
从接手任务,他把这批走私货亲手设计暴露在意大利黑手党的面前,引起罗恩同干爹的猜忌,紧接着孟誉之安插在警方的暗线露出马脚,连同这批货被海关扣押,孟誉之也被调查,但孟誉之的产业向来干净,实在查不出脏账,其他人可就说不准。
林准把自己彻底摆在两道间,抵着枪仞,就为了反咬罗恩一口?孟誉之起初起了兴趣,后来才想明白,这个着急的人,是为了在某一时刻支开自己,绊住手脚罢了。
又是一个毛头小子。
“那晚本来你可以躲起来,怎么没舍得走?”孟誉之丝毫不嫌弃水瓶混着的泥泞,亲手拧着瓶盖,这个动作慢慢露出了腕骨那口还尚未新鲜的伤口,稚嫩的牙印,狠狠咬牙,果断拉着林准的眼睛移动,发红发涩发狠。
两人静默,心照不宣。
林准嗤笑了声,带着挑衅:“我的戒指掉了。”他的戒指掉在路上。
他和流霭的戒指掉在路上。
他和流霭的婚戒。
林准在毫不犹豫冲回去的几分钟,被罗恩的人塞到了这,一个月。“孟先生呢,孟先生怎么肯来这?"林准声音里是血管爆裂后的嘶哑,“是终于从警署手里腾出时间了?”
孟誉之胸腔起一阵轻笑,带着无奈的叹息。腥臭的矿泉水慢慢浇到林准的头,混带血,慢慢润着他那干裂发紫的唇,林准的嗓子终于不那么嘶哑,他看着孟誉之。
猜测他或许会问木牌的事情。
或许会打听另一半货物沉海的位置。
他和流霭的关系藏得非常好,没有多少人会知道两人之间的牵扯,毕竞林准属于黑户,他把唯一上户的资格给了迟流霭,让她可以读书,学习,看病,正大光明地站在社会。
林准十三岁就给地痞流氓当打手,混到现在,他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混乱到林准都无法记起自己有多少名字,做过多少任务,多少脏事.……手机滚落到林准面前。
是他的。
光亮的屏幕显示通话对象一一妹妹。
林准喉咙一紧,额前低落的水刺激着他的双眸,血丝欲爆。他看见孟誉之不紧不慢重新带上手套。
背光,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就算在温和有礼,语气里的傲慢和强势无一例外都全全压着林准的头。
伴着对面女孩设置的甜美铃声。
孟誉之扯唇:“我想,你需要给我太太报个平安,为她往后有个不再哭泣的好梦。”
林准就像被拽进冰窖,浑身发麻。
他废了这么多功夫,跨国,交涉,冒着枪支危险,找到自己,是这个目的.….
“哥哥!”
电话甜腻的撒娇透在这腐臭发烂的船舱。
林准吞咽了口水,试图让自己声音别那么狼狈。孟誉之在这一瞬眯眸。
抬腕,看时间。
国内,凌晨三点。
很好。
想哥哥想到这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