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郾城三四千个家,我们今日必须要拖住这支大部队。”士兵们顿时乱了起来。
“不是……不是说,就是来闹一闹吗?”
“是啊,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
“这,这我们怎么打得过啊。”
姚庆认真又坚定打断他的话:“计划有变。”“若是你们不愿意,那就走吧。“姚庆看向面前三百个兄弟,低声说道。士兵们一个个都露出畏惧之色,这十日,他们跟玩游戏一眼来来回回地跑,让他们有一瞬间觉得金人其实也不太可怕,他们甚至还抢了不少东西回来,可现在突然又说要真刀真枪打一架,他们心中对金军的畏惧再一次冒了出来。“那,大哥呢?"有人犹豫问道。
姚庆沉默着,看着远处露出棱角的冰凌,在月光下像一串透亮的獠牙,许久之后,他握紧手中的刀,笑了起来:“不跑了,从泾原路跑到汴京,又跑到河北,最后又灰溜溜跑到洛阳,下次说不定还要跑去扬州,还要跑去杭州呢……不想跑了。”
他啧了一声,白雾模糊了黝黑的面容,笑着红了眼睛:“没意思。”士兵们都沉默了,他们都是两河人,他们就是不肯南下,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
“可我,我……"有人嘟囔着,可到底没有说出来。一一他们害怕啊。
后面的金营内,一支支队伍正朝外走去,铁甲冰冷好似巨兽的瞳仁,战马喷出的白雾顷刻间就被北风撕碎,马蹄走在冻土上,刀鞘撞上箭囊,无数个沉黑默却又热闹的动静,让这支深夜出行的队伍令人悚然。领头的将军赫然是这支队伍的主将。
看似灯火通明的金营,竞只留下一个空壳。一一他们已经输了第一局。
“我应该听折小将军的,他们折家啊,厉害得很…“姚庆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懊悔,整个人好似风霜僵硬,只能沉默站着,但是片刻后他又突然笑起来,“但我老姚可不是那些见了金兵就跑的废物,这事要是错了,我老姚自己会担着。”
远处的山脊线上,居高临下看着金军出发的宋军,死寂如石,脸上僵硬带霜,却无人抬头去擦。
“就当为了自己自己后方的家人,为了开春就能种的土地。“姚庆目光环视三百个兄弟,冷静说道,“我们必须拖住这支队伍。”众人一时间情绪激动。
“是了,开春就能种地了,马上就要开春了。"百夫长握紧手中的弓箭,咽下所有恐惧,咬牙说道,"正好试试到底是金军厉害,还是我们厉害。”折智隽没有回大帐休息,他和守夜的士兵站在一起,看着安静的群山在夜色中静谧,月光如刀劈开云层,将起伏的山坡削成青灰色的刃。无数个剪影在山间晃动,好似有无穷无尽的人在这座山上行走,这座营寨是在这座大山的深处,距离金军大营快马不过两炷香的时间。“今天的浮元子也太少了,一人才两个,我都没吃出什么味道,就进肚子了。”
“算了,等回去就能吃好吃的,郾城现在可比之前热闹多了,都有人来做生意了,俺老娘说开春就种麦子,嘻嘻,到时候我就多干点,让俺老娘松快松快。”
“老大出马,不知道这次能抢到什么好东西。"三个守夜的士兵为了不睡觉,开始相互说话,“每次大哥过去就能抢很多东西回来,上次还抢了一桶油呢,正好给我们这里点点亮。”
“可不是,大哥每次抢到东西都说’这个是我们的',“那个是我们的,哈哈哈,都是他的呢,整个钻进钱眼里。”
“还有孙副将上次带队,竞抢了几匹马……”折智隽安静听着,眼睛依旧盯着远处,只突然缓缓坐直身子,看向远方,低声说道:“有马蹄声。”
士兵们立刻不说话了,齐齐朝着外面看去。“是,是孙副将!”
“这么快就回来?”
“怎么就他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便只能去看折智隽。
折智隽想了想,抓着手中的马槊准备下楼:“我出去,你们先不要开门。”夜色中,风裹着寒意钻进岩缝,冷得耳边充满骨笛的呜咽,可偏在这时,一骑快马正迅速朝着营地跑了过来。
折智隽握紧马槊挡在门前。
“金军找到我们位置了,快跑!“孙副将甚至等不及马停稳,下马时还踉跄了一步,但还是朝着折智隽扑了过来。
折智隽大惊。
“全军出动,至少五千人。"孙副将双手紧紧抓着折智隽的胳膊,肉眼可见地在颤抖,“大哥,大哥去拦了,但,但怕是……”一个大汉愣是哽咽到说不出来话,到最后只能有些崩溃说道:“快走,我们快走啊。”
折智隽安静听着,看着月光在空旷处好似折出冷箭般的光泽,三只寒鸦被突然热闹的营地惊醒,从树顶猛地窜起,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惊惧声不断。他平静扶着孙副将的胳膊,反问道:“难道郾城不要了吗?”孙副将瞬间沉默。
远处山隘像巨兽逐渐张开的大嘴,明明敌人还在远方,可似乎能看到远处的整片树林已经开始颤抖。
“若是在崤山都拦不住,此后入洛一马平川。"折智隽看着孙副将的眼睛,认真问道,“我们又能逃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