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五十九章

大家都在休息,现在说话会吵到其他人。

黄策拿出了手机，开着最低的亮度，在上面打字。他在门口挡住了寒气,外套拉链拉到了顶，遮住半张脸，呼吸产生的一丁点水雾凝固在他额前的发尖上。

不一会儿，他抬起手机,伸长手，举到了苏念的面前。他坐在门框边，离苏念睡袋的地方有一定距离。

黄策上半身微微倾斜，倾向苏念的方向。

她看见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的文字。

黄策在手机自带的便签条上告诉自己。

「别害怕。」

他舍弃了那些无意义的询问和试探，试图让自己不要害怕。黄策将此刻苏念的睡不着，归结于对怪物和死亡的害怕。黄策看着沉默寡言,却能感知到队友的情绪变化。在某些战局中，细节决定成败。

及时发现队友的情绪变化很重要，尤其是苏念还是目前带队的队长。她经验不足，但足够谨慎细心，会焦虑，但考虑够全面。苏念很适合在这个环境下带领队友稳妥行事，可惜末日不给人成长的时间。如果自己仅仅只是害怕就好了。

苏念垂眸。

自己此时的情绪更加复杂，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说清楚。她并没有直接回复黄策的“别害怕”这句话，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机，从群里添加了黄策的好友。

两个人面对面，对方很快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苏念打字。

「我今晚睡不着，会影响明天的决策吗？」绿色的小气泡框弹了出去,落在她刚发出的好友申请下面。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会有影响，但你不用为此感到焦虑。你年轻健康，作为一个健康的机体，偶尔24小时不睡觉，高强度运作，不会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非常一本正经地回答，苏念的视线悄悄偏移手机，去看他的脸。她尝试从对方的神情去推断他现在的想法。夜间模式的手机微光让人看不清黄策抹着黑色防屠夫泥膜的脸，但却映着他的睫毛随着眨眼微颤。

他眉头压低，手指敲打屏幕，又很快删除。对应的苏念这边看见始终显示正在输入中。苏念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焦虑和不安，把她的情绪也列入了自己的职责范围，想尝试解决。

她自己有个不好的习惯。

她很难轻松地接受别人的善意，怕麻烦别人，也怕自己遇到麻烦。社会上的善意和恶意都是很常见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有时候别人随便的一个善念，苏念却要揣摩半天。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她总会思索他人这么做是想从自己这里获取什么。

思考他人的需求，满足别人需要的情绪价值，让一切维持表面的和平。她寄人篱下的时候总是当那个“和事佬”。叔叔婶婶吵架，她默默收拾房间，做卫生，做饭，遇到冷战就两边劝慰。妹妹和叔婶闹矛盾，她也总是做从中调和的角色。甚至上学，宿舍，同事关系……她尝试关注每一个人的情绪，被人骂成“装好人”。

吵闹，矛盾，会让她本就紧绷的内心陷入极度不安。后来她有了自己亲密的朋友，像是半个家人一样，情况有所好转。王小桃、廖安，她们三个会互相关怀对方，但这种事情是相互的。但是黄策不同，第一次有人单方面尝试解决她复杂的思绪。她有种私人领地被入侵一样的感觉。

引起她警惕和进一步的不安，确切地来说，她不知道面对他人的关怀该怎么做，应该做出何种应对反应。

过度感谢会让人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莫名其妙，过于冷淡又好像是自己不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心情。

等待了半天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你不会出事的。」

苏念盯着聊天的气泡框，又过了好一会儿，没有新的消息发送过来。就6个字，没有别的话。

“为什么，你想说你会保护我吗？”

有点奇怪……

这其实是一般人看到这种安慰话语后的第一想法，但是在自己敲下这几个字的时候，不由得感觉血液循环加速。

她在自己心脏周围竖起的高墙一瞬间拉响警报，她不允许自己说出任何跨越警戒线的话。

苏念在输入框里删除了后半句话，只保留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面对怪物经验丰富，行为谨慎，不会放过细节，很适合生存。我听说了，你是四栋在某次行动后众人选出来的领头人，你在这方面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

原来是这样。

苏念下意识抿紧嘴唇。

差一点就自作多情了。

周围安静，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在寒冷温度的衬托下，一点点温热都变得格外敏|感。苏念半只手露在睡袋外面，她离门边的距离不算远。这让她有点分不出，指尖偶尔传来的温暖是来自自己的被窝，还是边框边斜靠着的人传来的体温。

她在这样的氛围中重新找回了自我，手指快速打字。「谢谢，但这是所有人努力的功劳，我也只是发挥了自己的所长。」礼貌又疏离。

客气一直是她最满意的那一张社交面具。

正在输入中。

「而且如果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