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三十七章

田子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看着他那深一脚浅一脚，宛如醉酒之人的踉跄背影，甘罗都害怕他摔一跤磕到脑袋，赶紧点了两个人护持着，这才问向他一直看不穿的主君：“主君为何要将田子合家迁往秦国？”

在山东六国多年妖魔化宣传，和秦军为了得军功升爵的不讲究之下，山东六国之民普遍视秦国为虎狼之国,挨着就死，擦着就伤，属于想一想就会打哆嗦的精神禁地。

要不是嬴成蟜宛如天神降临，拯救田子这些已毫无退路的贫民于水火之中，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聚到这么多的人。结果信任才刚刚建立，就要让田子去秦国，而且是全家一起去。说实话，甘罗是真害怕田子惊惧之下跑路。

换成游戏术语大概是田子如今对嬴成蟜的忠诚度只有十，但赢成蟜却给他发布了一个信任度五十才能接取的高难度任务，假如判定失败，田子就无了。嬴成蟜唯有回以甘罗苦笑。

大意了，他原本以为这个十五岁就能支撑起家庭的少年是个理智的早熟派，可以容他详细解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结果胆子小的跟老鼠似的，一听到秦国两个字就懵了。根本不给他继续发挥的机会啊，所以准备好的措辞也就只能说给甘罗听了。“阿罗，龙阳君虽慑于我大秦兵威，不敢明火执仗地对我施加报复，可暗地里可是丢了许多老鼠进来啊。”

甘罗点头，脸上也浮现些许凝重。他如今总领内事，对这事门清，深知若没有梁茂那双眼睛盯着，庄里绝对早就被那些浑水摸鱼之辈被渗透成筛子了。可梁茂毕竟只有一个，辨别效率低下，导致甘罗如今手上可以完全信赖的人手也不过三百余人，其中还包括了妇孺与老幼。无论做点什么都得思前想后，精打细算，恨不得把一个人劈开当两半使。嬴成蟜继续说道：“可素来只听说过千日做贼，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咱们的纸坊如果一直建在这，迟早被人连锅端了。”嬴成蟜很清楚纸对于人类文明的重要作用，那代表着更轻便廉价的信息保存媒介，有助于文明传承与教育普及。

所以他一抓到机会就迅速付诸实践。

可他也没无私到免费推广出去。费劲巴力地整出来，肯定是要把红利吃个肚皮溜圆的。

“周围眼睛太多，咱们的一举一动很难瞒得过人。我想现在大梁城中已经有人在抓着头皮想我弄那么多竹子干什么了。”嬴成蟜说着还不忘对甘罗挤挤眼，露出个促狭的笑容，使得甘罗也不由失笑，脸上愁色散去许多。

“但那都没用，想要做出纸，最关键的在于纸药。”所谓纸药并非是真正的药，而是一种用以改善纸浆悬浮液的性能，确保纸张的均匀成型和分离的植物粘液。

华夏古代手工造纸行当中一直有着无药不成纸的说法，换句话来说就是，纸药属于手工造纸业中的核心科技。

工坊中人多嘴杂，嬴成蟜不能，更不会去考验金饼与良心之间谁更硬，所以在制纸之前他就做好了他泡嫩竹取得纸浆，然后抄浆成纸一事会泄露出去的准备。

可若不往纸浆中加入纸药，就等着纤维发生沉降、絮聚（抱团）等情况，导致抄出来的纸张厚薄不均、出现云朵状斑块或孔洞吧。即便能依靠大量人力勉强解决这个问题，也无法完美地分离揭纸，做不到连续生产，成本说不定会比现有的竹简还要高。嬴成蟜是沾了两世为人的光，所以在成百上千的植物中直取答案，选择了杨桃藤和榆树皮这两种植物提取粘液制成纸药。只要他盖子捂得严实，旁人就慢慢试去吧。而且华夏的通行用量是适度，纸药的添加量与纸浆浓度，纸药本身浓度，甚至于天气湿度都有关系，极容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赢成蟜想到这就忍不住叹气：“田子那小子有骨气，也能豁得出去，心思也细，我才教了他两次就能独立上手了。

“所以我才想让他去咸阳少府，专司造纸一事，好让咱们这少些麻烦。他有一身本事，我兄长肯定不会亏待他的，绝对过得比现在要好。“又恐他独身在异国思念亲人，这才想让他合家迁秦，也好无后顾之忧。“却是我想得差了，才刚开个口就把他吓着了，看来着实是故土难离啊。”甘罗看着赢成蟜长吁短叹的模样，心中有所触动，想了想试探地问道：“若田子不愿往秦，敢问主君您会作何区处？”“作何区处？"嬴成蟜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甘罗的问题，然后才明白了甘罗的话中深意，十分无语地耸了耸肩膀：“不做什么区处，顶多是让他平常不出门，别同外边的人往来，让阿茂多盯着点罢了。”他选中田子传授核心科技可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经过全盘考量的。田子一家人本就是独门独户的外来户，父亲去得又早，导致田子早早担起了家庭的重担，照顾母亲，拉扯弟妹。

这个年轻人的软肋相当地多，最为渴望安定的生活，一旦进入到秩序中，就会无比坚定地去维护秩序，属于无法被收买那一挂的。赢成蟜看向甘罗，佯怒道：“怎么，以为我会杀了他？我瞧着有那么残暴，视性命如儿戏吗？”

甘罗没有回答，但冲着嬴成蟜的发冠足以说明一切。嬴成蟜仿佛听见那发冠在说，“没错，我就说这么认为的。毕竞我与主君您初见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