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此时马车被卡在巷口进退不得。
袁缚雪不自觉地抚上心口,怔愣地看着那人挺拔俊秀的背影。谢廷玉自然没有错过那一道停留在她身上的明显视线。她一扯缰绳,转身对上那对清冷的双眸。认出这马车里的儿郎是袁望舒的三弟,她叉手行礼,“袁公子。”
………你…
袁缚雪耳尖微热,略感局促,不知为何和此人对视总是会觉得心慌意乱。他微一撇头,发现谢廷玉后头跟着十余架牛车,上头亦是满载艾草、生石灰与柴薪。方才只顾着盯着她的脸,此刻才看清她一身紫绡道袍加身,莲花金冠束发,全然是道门中人的打扮。
“你这是……?”
谢廷玉“哦"一声,“我这是要到流民市坊中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打马近前,眼中带着探询:“我听闻袁公子是会医术?”这倒不是谢廷玉从哪个旮旯里道听途说来的。昨夜离开袁园后,她先回乌衣巷确认谢园无碍,所幸未遭到任何暴徒侵扰。转而去了琅琊王氏府邸,进门时见王兰之已卸下甲胄,换了广袖襦裙,左骨伤口包扎妥当。王栖梧更是早已安睡,全然未受惊扰。两人一合计,觉得不能先等朝廷下令再行事,只得先行走一步,主动去探查流民市坊中的情况,以免再度发生任何流民暴动一事。最终的商议结果是,谢廷玉先行去流民市坊,王兰之负责统筹城中尸骸处置,并将一系列善后事如实禀报给桓折缨。谢廷玉昨夜只不过小小休憩一个时辰,便起身换衣。她先是命令府中的人遍寻城中医师,许以重金酬谢。可奈何昨夜暴乱太过骇人,这些医师听闻要去流民坊,个个推脱说“有命赚没命花”。最终只寻得一位双鬓斑白的老妪医师勉强应允。
人尚来趋利避害,谢廷玉也是早已料到这般境况,索性又回到王氏府邸找王兰之喝酒解闷,王兰之因受伤,便以茶代之。当时不过天刚大亮,几杯温酒下肚后,谢廷玉又聊到昨夜意外碰到袁缚雪一事,王兰之便顺口道出其会行医一事她胳膊肘怼怼谢廷玉,“你既救他一命,何不借此开口?救命之恩,他总该还你这个人情。"她凑得更近,“再说了,袁望舒弟弟帮你忙,这不得气死她。”这不,出门就撞上了。
谢廷玉挑眉看向袁缚雪马车后的阵仗,唇角微扬,“袁公子也是有事出门?”
袁缚雪颔首,“听闻流民坊恐生疫病。我既通医理,自当前往。”哎,这可真的是天意弄人。
谢廷玉脸上的笑意更深,反手点了点身后满载的牛车:“巧了这是,我也要去。坊间鱼龙混杂…”她故意顿了顿,“公子孤身前往怕是不便,不如由我护送?”
“好。”
这脱口而出的应答,莫说谢廷玉听得一愣,连袁缚雪自己都觉出几分失态。本该推拒几句才合礼数,怎就应得这般干脆?袁缚雪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那你为何要穿这一身道服?”谢廷玉拂了拂道袍,“这是圣上前不久亲自御赐的。“她狡黠一笑,“这我自然是有用才穿出来的。你待会便知。”
袁缚雪不明所以,但并未再问。两人一道前往,谢廷玉策马随行在侧,他只要稍掀帘角,便能看见谢廷玉的侧影。
连绵不断的雨自昨夜便停,今早的晨光穿透云隙,斜照大地,细碎的金屑为街巷间匆匆的行人镀上金边。
这道光芒也同样照在谢廷玉身上。
她身上好似镀了一层金色光辉,与她身上的紫绡道袍相得益彰,就连她前襟上的瑞鹤图也流转华彩,纤长的睫毛都染上碎金。昨夜救他时,她周身浸着一道月辉,而今日的她好像又都融在温煦晨光之中。
袁缚雪倏地放下车帘,手又抚上心胸口。眨眨眼,只觉得心跳又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