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六十二章
谢鹤澜跨过门槛踏入婆娑阁正殿时,心头忽地掠过一丝异样。环顾四周,殿中竞无一名宫侍候命,这本就极不寻常。更蹊跷的是,四下物什摆放凌乱,显得极为仓促。
待他绕过屏风,只见软榻边散落着几本翻开的图册,一只半开的箱箧斜斜地搁在榻角。
姬怜下意识地攥紧膝盖上的被衾,扯出一道道褶皱,见谢鹤澜离得远,并不往软榻那边去时,那颗提在嗓子眼的心顿时落回原处。谢鹤澜的目光从软榻游移至床榻上的姬怜,又在姬怜身边隆起的被衾上几番流连,蹙眉道:“既是崴了脚,为何殿内无人伺候?若口渴了,连盏茶都无人奉上?”
他抬手一指软榻,“你且看看,连书册都散落榻边,你宫里的人竟懈怠至此?"说着便走过去,俯身拾起其中一册。不过随手一翻,眸光忽滞,手指顿时僵住。
姬怜方才落回原处的心,霎时又提到了嗓子眼。旁边那团被衾里忽然漏出几声闷笑,姬怜听得真切,见谢鹤澜仍专注于手中书册,忙伸手去掐那团被衾,小声呵斥,“笑什么,都是你的错。”谁知那被中妖怪反手将他手腕一扣,径直拽入衾中。姬怜挣了几下未果,又不敢闹出动静,只得作罢,转而捏捏那人的手,以示警告。谢鹤澜是经历过人事的,尚未成婚前,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某一时刻对房中术这事有过好奇。
他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将书册合拢,唤来宫侍,命他们把这些册子都收进箱箧里。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整理寻常书卷。谢鹤澜转身,如今再看姬怜腰间的被衾时,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深意。他瞥了眼那小箱箧,又瞧见姬怜面上肆起的绯红,眸光在少年腰间反复打量几回,心中已是了然。
想着儿郎脸皮薄,谢鹤澜先温声问道:“口渴吗?”姬怜虽不解其意,却也顺着话头应道,“谢哥哥不说之前,我倒不觉得口渴,如今倒真觉出几分渴来。”
茶汤倾注,泠泠作响。谢鹤澜将茶盏递与姬怜,道:“独处自遣后,每每有些口渴也是常理。”
姬怜一口茶含在喉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被中妖怪竭尽全力无声闷笑,抖着手指在他的掌心轻划“我大哥以为你方才在自一一”,后面那个渎字还未写完,便被姬怜一把扣住五指,再不许她继续作乱。
“谢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姬怜无力辩解,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得最终木讷地止住话头。
谢鹤澜拍拍姬怜的手,“我懂我懂,人之常情罢了。”姬怜幽幽望他一眼,藏在被中的手指暗自发力,恨不得多掐她几下,指节都绷得发白。他深吸一口气,作最后挣扎,“我真的没有。”谢鹤澜面含温柔笑意地看着他,“此刻就你我二人,说些体己话罢了,何必如此羞赧?”
姬怜面上不显,手下却掐得更狠了。被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声。“你虽青春年少,即使血气方刚,但也要懂得节制。"谢鹤澜又一次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姬怜腰侧,“这几日让小厨房多备些滋补的汤水为好。”越描越黑,姬怜索性沉默以对,彻底放弃辩解。谢鹤澜只当他是羞赧,转而又问起脚伤,“这脚伤是今早的事?可请医师看过了?”
“还未曾瞧过,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怎么行?"谢鹤澜唇线微绷,“你怎地如此不把身子当回事。让我看看可曾红肿?”
说着,谢鹤澜就要倾身过来掀被查看。
姬怜身上盖着的被衾与藏在其中的谢廷玉只隔着薄薄一层,这要是掀开,莫说脚伤露馅,直接让谢鹤澜看到谢廷玉在里头,不得受到多大的惊吓。他死死攥住被角,急声道,“方才忘了说,今早已命人用热帕子敷过,还揉了药油,并未见红肿,想来过两日便能好了。”谢鹤澜见姬怜这副慌张模样,心下生疑,手上已不自觉地攥住被角。姬怜慌忙按住被衾,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各执被衾一角,谁也不肯松手。熟悉的场景,却是不一样的人。
与姬怜对视几次,谢鹤澜松开手中的被角,却被姬怜略显红肿的唇瓣给吸引住了。
“你这唇怎地如此殷红?"谢鹤澜眸光狐疑,缓缓落座时还补了一句,“怎么还有些肿?”
肿?哪次被谢廷玉亲完不肿?她每次就知道各种咬他的唇,不让她咬还会特意把他的脸掰过来继续啃。
姬怜慌忙捧起茶盏连饮数口,瓷盏边缘磕在齿间发出轻响,“许是晨起用粥太急,烫着了。”
“是吗?”谢鹤澜目光如炬,盯着那饱满唇瓣上可疑的咬痕,“怎么还有齿痕在上面?”
“是我自己咬的…“姬怜被他灼灼目光逼得耳尖发烫,急忙转开话头,聊到近日花园中的哪些花开了,又聊到秋冬的宫宴等云云。谢鹤澜虽在应答,目光却始终在姬怜脸上流连,还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几眼。太反常了,今日种种实在可疑。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姬怜身旁那团隆起的被衾上,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浮现。
该不会是谢廷玉翻墙进来,拉着姬怜亲热后又躲进去了吧?回想起姬怜死死护着被衾的模样,倒也不是全无可能。但转念一想,谢廷玉应当不至于一大早就胆大包天地潜入宫中私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