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相召一一"王璇玑勒马回身,马尾在朝阳下划出潇洒的弧线,张狂的笑容在日光下愈加耀眼,“我必快马加鞭前来助阵!“好!那就祝你届时看够美景,还要……你方才说什么来着?”“睡到天下第一美人!”
“好!那就祝你一定要睡到天下第一美人!"王琢璋放声笑道,“那美人必定醉倒你裙下!”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仰首大笑,恣意的笑声随着晨风传遍四野。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一战,两人并肩死在了疆场之上。“阿……”
王璇玑望着自己近乎透明的魂魄,又看向崖底那具血肉模糊的尸身。面容被山石划得支离破碎,铠甲也已残破不堪。“阿……好丑……原来人坠落下悬崖时,死相如此不好看吗?”这是她身死崖底的第五日。所幸附近并无野兽啃噬尸身,但难保哪日不会冒出几只野狼,将这副皮囊撕扯殆尽。
最可惜的是魂魄被困在此处,既无法飘回高处看看战况如何,也不知王琢璋是否安然。如今倒好,既回不去大周,看不成山河雪川,更别提睡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了。
当真是运气背啊!
王璇玑只得继续对着自己残破的尸身默默发呆。心想这般孤魂野鬼,莫非真要等到尸骨无存时,才能飘往奈何桥投胎?正思忖间,忽闻崖间传来清脆铃响,夹杂着几声驴叫。王璇玑寻声望去。
她循声望去,只见山道拐角处转出一头青驴。驴背上坐着个戴混元冠的道人,身前搂着个小道士。那小道士腰间别着块阴阳鱼玉珏,在日光下流转着温润光华。
王璇玑觉得那身道袍眼熟,待二人走近才认出是上清观服饰。忽然想起师傅当年预言,心下顿觉惭愧。
她师傅说她有将帅之命。可如今倒好,人躺在这里,动弹不得,还提什么将帅不将帅的?只是不知道到了地府,能不能再碰到师傅她老人家。碰到了,也要遭到劈头盖脸一顿骂吧?
“……师傅…
小道士忽然指向不远处,“有人躺在那儿,我们不妨去看看吧。”近前才看清是具血污干涸的尸身。
小道士轻扯道人衣袖,“师傅,我们不妨把她葬了吧?廷玉听娘亲说,身若不得安葬,魂魄便会无所归依,只能做孤魂野鬼在人间飘荡。”廷玉?好熟悉的名字,是不是以前在哪里听到过?王璇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身随意动,施施然飘到那道人身前。仔细一瞧,嚅,这不是之前来师傅院落前,请她老人家回去主持道观事宜的道士之一四好巧,你怎么路过这里?这里是北境,当初你是在南边,莫不是散步散着散着来到这儿的?
那道人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反复展读数遍,这才上前将尸身安葬在不远处的松林下。
小道士望着新立的木牌轻声念道:“璇玑之墓。"她侧头看向那道人,“师傅如何知此人姓名?莫不是之前认识?”
道人回答:“上清观师祖仙逝前曾留书一封,嘱我届时来此查看。若遇见身着将甲的尸身,便好生安葬。说这是师祖的徒儿,名叫璇玑。”王璇玑顿时大为震撼。没想到师傅你老人家走了这么多年,还能为我如此着想。
小道士懵懂地对着木牌拜了拜,转身爬上青驴,腰间那块阴阳鱼玉珏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也不知是因这一拜之诚,还是玉珏自有灵性,王璇玑的魂魄竞不由自主地附在玉珏上,随着两位道人渐行渐远。
二人似完成使命般自北境南下。
某日途经一处竹林凉亭,忽闻琴声袅袅。但见亭中人身着菖蒲紫外袍,如墨青丝半掩侧颜,指下流淌出的琴音低沉婉转,竟与王琢璋那日所奏招魂曲颇有相通之妙。
到底是何人在此演奏?
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周遭景物渐渐朦胧如雾,耳畔仿佛有人轻声呼唤,唤的却并非璇玑二字。
意识逐渐涣散,一切都在慢慢模糊。
“…谢廷王……”
“……谢廷玉……谢廷王……”
“……谢廷玉……你快醒来……
榻上之人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眸。侧首望去,只见那位天下第一美人正伏在榻边,眼睑红肿如桃地望着她。
美人下意识地攥紧她的手,声音哽咽沙哑,“你终于醒了,谢廷玉,我还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你睁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