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沉稳,引弦时的果决,无一不令她想起那个人。那个曾单刀闯入鲜卑大营,斩下她主上赫连姝首级之人。自此在鲜卑军中宛若神魔,凡提及姓名皆闻风丧胆。其刀法箭术,皆堪称一等一的高超。思及此处,宇文玥只觉血脉贲张,战意灼烧。虽是凛冬寒夜,她却浑身燥热,如坠熔炉。
“王、璇、玑。”
她以汉话一字一顿,缓缓吐出那个名字。
此人,是她的宿敌,亦是她暗慕的巅峰。当年闻得王璇玑战死,尸骨无存之时,她终日魂不守舍。
那般胸藏兵策,阵前骁勇之人,怎会就这般陨落?至今犹记初闻噩耗时,浑身的战栗与心底的巨震。
宇文玥沉湎旧事,辗转难眠,索性披衣步入院中。她自井中汲起一桶冷水,举桶迎头浇下。寒水刺骨,瞬间浸透卷发,衣摆浙沥滴落水珠。她无法接受王璇玑就这般死去。尚未堂堂正正击败对方一次,怎能容她轻易陨落?那积压多年的不甘与执念,又要如何消解?当年北伐一役,赫连姝战死,鲜卑主力溃散。虽在第三战侥幸扳回一城,终究难敌大周青鸾军穷追不舍。她作为赫连姝旧部,若返鲜卑,必遭其她皇女清算,只得带着残存的姐妹潜越北境,遁入大周。终因伤重被俘,沦为奴仆。后来在王凝设下的宴席上,她竞意外见到一个曾在大周战场上有过数面之缘之人。她久受王凝压迫,积怨已深,当夜便伺机出手,一刀斩杀,又将席间宾客尽数屠戮,只独独留下了姬杳。
数番拷问逼供之后,所得的唯一结果,便是王璇玑已然身死。心结难解,郁愤难平。
那个她穷尽一生渴望再度交锋,誓要击败的人,竟先她而去!她不服,她怨愤!
可现在不同了。
她终于又遇上一个足以匹敌的强者。一个夺走她所有城池的对手。无妨,只要击败此人,城池终将重回她手。好战之血在这一刻沸腾到极致。
又一桶冷水迎头淋下,脚下积水渐渐漫开,恍惚间竞化作浓稠的血泊。耳畔万籁俱寂陡然转为箭啸破空之声一一
今日,正是攻城之日。
俯望城下,黑压压的军阵如铁壁推移。
盾兵结成坚垒挡在最前,箭雨纷落皆被弹开。后排士卒扛云梯紧随其后,借盾阵掩护直逼城墙。阵中床弩连发,空中箭矢不绝如缕,杀声震天而起。城下铜喇叭高声疾呼:“同为大周子民,何故听令于一鲜卑夷首?岂忘养育尔等的故土山河?若此刻弃械归降,皆可免死一一”城头一名守兵闻声心动,掷石之手微微一滞。还未回神,却见一名高大鲜卑女将正死死盯来!寒光骤闪,环首刀掠过,头颅应声落地。那女将提头厉喝:“敢有退缩者,这便是下场!”
宇文玥猛一挥手,厉声下令:“倒金汁!”金汁,其实是人类的粪便。将其煮沸之后,往下倒之,被烫伤者的伤口极易感染化脓。
此刻,周军已在盾阵掩护下将钩梯牢牢扣上垛口。虽滚木礶石与金汁如雨泼落,一人倒下,即刻又有一人补上,前赴后继之志,观者无不震撼。谢廷玉眸光一凛,岑秀即刻挥动令旗,高声喝道:“冲车出击!”但见一架庞然冲车在众军推动下直撞城门
砰!砰!砰!
巨木轰击之声震耳欲聋。城门终破一隙,纵有守军急以塞门刀车拼死抵堵,亦已无力回天。
谢廷玉转向身旁一名身着校尉军服的女子,沉声道:“去吧。”“属下遵命。”
张燕一夹马腹,手执陌刀一马当先,如电疾冲。骏马腾跃入城,刀光飞旋间,数颗守军头颅已应声而落。
自此,城门轰然洞开,大周士兵如潮水般涌上前去,尤以谢廷玉领导的北府军最为迅猛,稳稳冲在最前列。
“好!好!好!"宇文玥振臂挥刀,长辫甩动如豹尾,“姐妹们!生死在此一战,唯有力战方得生机。随我冲!”
身后仅存的鲜卑旧部皆举兵怒吼:“冲!”王兰之与崔元瑛早在云梯架稳时便率军攀城强攻。袁望舒则护持谢廷玉杀入城内,未行几步便迎头撞上一队鲜卑精兵。袁望舒急欲护在谢廷玉身前,无奈那几个鲜卑人步步紧逼,轮番围攻,她深陷缠斗,始终无法近身。
而那几个同样护主的谢氏亲卫,也被蜂拥而至的守城士兵缠上,一时间难分难解。
忽一道罡风直扑面门!
谢廷玉倏然后仰避过致命一击,旋即旋身抽刀,双刃交错于前,红绸飒飒飞扬。
宇文玥眸光一震,立刻杀入。她的刀势宛如狂风骤雨,凶狠狠烈,每一下都与谢廷玉的横刀撞击得火星迸溅,铿锵震耳。谢廷玉刀势丝毫不滞,横刀在她手中如游龙踏雪,刀刀相续,砍、劈、挑、刺,一气呵成,狠辣而迅捷,几乎不给对手喘息的余地。宇文玥眸光愈盛,反而因这酣畅淋漓的对打而兴奋。她脚踏木箱,借势登墙,高高跃起,刀光如雷霆般劈落。
谢廷玉当空翻身,险险擦过她鼻尖,旋即反腕一斩,刀锋直逼宇文玥手腕。此时,原本冲杀在前的张燕忽调转马头,踏蹬借力,陌刀高举直向宇文玥劈去。见宇文玥渐显寡不敌众,其余鲜卑女将亦奋不顾身冲来援护。谢廷玉眸中寒光一闪,手中横刀疾转,狠厉刺入宇文玥小腹。此等情形正与十二年前北伐战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