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这种连灵长类也需要大量练习才能熟练的手艺活，对于只有长着肉垫和爪子的三姐妹来说果然太难了。她们拍拍打打了好一阵后，沮丧地对着三坨不可名状的泥巴团唉声叹气。

尚月成功用老板的话术哄住了她们，让她们挑自己喜欢的素胚上色玩。陈列货架上的半成品五花八门，有的样式她作为见多识广的地球华人也是闻所未闻。小的们选好跑开了，她在一对比篮球还大些的瓶？缸？前停下。这对器皿造型扭曲，像制作的时候被巨人捏了一把，但也因如此，外部凹陷的线条很适合大型生物抓握。

“这对也要，另外麻烦给我支笔。"她请老板取下，凭着对自己美术造诣的了解，保守地只分别在底部写了个字。

“姐姐，你拿的是花盆吗？“金灿注意到了：“为什么底下没有孔？”“不是花盆。“尚月答完，突然乐不可支，在三姐妹懵懵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憋回去，对老板说：“这样就可以了，别的都不需要。”她选的这对实在说不上好看的器皿和三姐妹涂的花花绿绿的碗一起送进了窑烧制，成品等待降温时，终端收到讯息一一乘风上校：在店里？

尚月看了看天色，果然已经是午后，回复：没。这么看着好像不太礼貌，又加了一句：在外面，正要回。您想过来的话，要稍晚点。

乘风上校：地址。

尚月一怔，补充道：我是说，到店里还得晚点。屏幕倏地弹出通话申请，乘风的。

她接通了，听筒里他的声音很低：“在哪，顺路接你。”“……又顺路?"她不自觉地嘀咕。

“不行？"他听上去像在笑。

尚月想象不出他笑的样子，估计会很震撼，走神之下，顺嘴道：“行。”“嗯。“他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她意识到这是在等自己报地址呢，懊恼了一下，说了附近的停车场。“等我。"他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她盯着暗下去的终端屏幕，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金灿打断了她的思考：“姐姐！凉了，碗凉了。”“哦？好。"她露出笑脸：“请老板帮我们装起来吧。”陶艺店的老板还不算太抠门，给她们的包装挺精致的，用木盒垫了干草摆放。

只是三个小的急于炫耀，不肯要包装盒，非要自己抱着碗回去，也只好随她们。

她自己拎着被包得像两口箱子的成品，边走边叫跑在前面的三姐妹小心。没人听她的，她提着口气在后面紧追，生怕丢了谁。三姐妹欢快的脚步在停车场前急刹，耳朵纷纷背到后脑勺去。“姐姐，那边她们抱着属于自己的碗，用尖尖的嘴筒子指方向。尚月望过去，黑色的私家车旁，乘风靠着车门，尾巴慢悠悠地摆动，耳朵捕捉到声音，朝她们的方向转了个角度，跟着抬眼看来。他站直了些，扫了眼怀里各宝贝地抱着丑得要命的彩绘陶碗的三姐妹，跟洗掉了色的毛绒玩偶似的，裹着层古旧的淡白，混着泥垢，脏兮兮的。尚月也好不到哪去，白灰落在发梢肩膀，脸上也有几抹，出了汗，黏在皮肤上，乍一看，像尊摔出裂纹的瓷像。

他接过那两口用丝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小木箱放进车里，另一只爪子拉开后排车门，不客气地提着缩起脖子的三姐妹后颈挨个拎到座位上。“擦。"他抽出胸前口袋里的丝帕。

“不不不！“尚月双手背到身后，一个劲儿地拒绝：“等会洗洗就好，这么名贵的手帕，现在用又要糟蹋了。”

“真不用？"他问。

她坚定摇头：“不用不用，我手上太脏了。”这说的是实话，虽然没有自己捏泥巴，但要照顾三个打泥巴大战的小孩，能干净到哪去？两只手搓搓，能团出泥丸来。乘风叠好丝帕，塞回口袋。

尚月才观察到，他穿的便服更名贵，粗看一身黑不显眼，离近了就能看清缎面上的图腾提花。

而她此刻灰头土脸，站在他旁边，简直被衬托成了乞丐。她有点没面子地偏了偏头，物欲低也是有自尊心的啊。乘风抬掌，忽地掠向她头上，像伪装成彤云的烧红铁块，极力隐藏着那份沉重，拂了拂她的发顶。

挥掉浮尘后，又曲起爪尖，短密的毛发代替丝帕，拭去颊边凝固的白痕。尚月全程木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好像也被一同从脸上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