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咔嗒”一响,竟自动多斟了半杯,引得满殿哄笑。轮到朱棣掷骰子,他手气背,连输三把,喝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马天:“舅舅你肯定动了手脚!”马天一脸无辜:“我可没碰,是你自己酒量差。”
最后一把,朱元璋和马天比大小,朱元璋掷出个“六”,得意地扬眉:“这回你输定了!”马天却慢悠悠地揭开骰子,也是个“六”。
“平了!”马天大笑,“按规矩,平了算陛下输,太子替喝!”
朱元璋急得拍桌子:“哪有这规矩?”
马皇后在一旁叉着腰道:“今天,舅舅说啥就是啥。”
半个时辰后。
朱元璋的胳膊搭在马天肩上,大半的重量都压了过来,带着满身的酒气。
马天踉跄了一下,笑着往旁边躲:“姐夫你轻点,再压我可就成柿饼了。”
朱元璋打了个酒嗝:“怕、怕啥?咱老朱家的人,还能被这点酒压垮?让他们闹去,咱哥俩透透气。”两人勾肩搭背出了大殿。
外面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不少。
马天扶着朱元璋:“姐夫这是唱的哪出?刚还说要喝趴老四,这会子倒溜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伸手拍开他的手,自己挺直了腰板,脚步却还是有点晃:
“你懂啥?这叫战术!先让他们得意会儿,回头咱攒足了力气,一鼓作气把那小兔崽子灌得钻桌子底。再说了,跟标儿他们在一块儿,总得端着点,累得慌。”
马天一头黑线,还特么是你狡猾,连儿子都算计。
朱元璋拽着他拐进了一条游廊。
廊灯昏黄,风从廊下钻过,倒衬得这里格外静。
“到了。”朱元璋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扇虚掩的门。
“这是哪?来这干嘛?”马天疑惑。
门被推开,一股清冷的檀香扑面而来。
马天刚迈进门,脚步猛地顿住,眼睛倏地睁大。
迎面是整整一面墙的牌位,密密麻麻,从门口一直排到最里面的墙根下,黑底金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牌位前的铜炉里插满了香,青烟袅袅,盘旋着往房梁上飘。
地上摆着几排烛台,每一盏都燃着蜡烛,火苗轻轻摇曳,把那些名字映得忽明忽暗,像无数双眼睛,静静望着门囗。
“这……”马天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朱元璋没看他,径直走到最前面的供桌旁,拿起桌上的酒壶,往两个空酒杯里倒酒。
“还能是谁?”他拿起一杯酒,往地上一泼,“咱的老兄弟,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他们孤零零的。”马天这才注意到,供桌旁还摆着几碟小菜,都是些简单的酱肉、花生,甚至还有一碟刚炸好的馓子,冒着点热气,像是刚摆上来不久。
他忽然想起,往年除夕,朱元璋总要有那么一阵子不见人影,问起时只说去透透气,原来竟是来了这里。
“烛火香火不能灭啊。”朱元璋又倒了一杯,对着那些牌位轻声道,“灭了,黑灯瞎火的,兄弟们岂不是看不见咱了?”
马天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牌位。
常遇春、徐达、李文忠、邓愈……一个个名字跳出来,都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功臣,是曾经鲜活的生他仿佛能看到他们穿着盔甲,骑着战马,在战场上挥戈杀敌的样子,也能看到他们在庆功宴上,和朱元璋勾肩搭背,大碗喝酒的模样。
“呼!”马天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刚才在殿里的笑闹、骰子声、劝酒声,此刻都变得遥远,只有这里的烛火噼啪声,和朱元璋低沉的话语他身上的酒意彻底散了,连带着刚才的轻松惬意,也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供桌旁就有香,马天走过去,拿起三炷,用烛火点燃,双手捧着,对着那些牌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把香插进香炉里。
朱元璋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脸上露出点笑意:“来,陪咱跟兄弟们喝一杯。”
马天拿起另一杯酒,杯壁微凉,他仰头一饮而尽,酒水入喉,没有刚才的辛辣,反倒带着点涩。烛火依旧摇曳,映着满室牌位,和两个相对而立的身影。
朱元璋端起酒杯猛灌一口,眼神幽幽。
他抬手抹了把脸,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们都死了,一个个走得比谁都急,咱也老了。”
马天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烛光下,鬓角的白发被映得格外分明,连平日里挺直的腰板,此刻也微微佝偻着,像被岁月压弯的老槐树。
这还是那个在朝堂上雷霆震怒、在棋盘前寸土不让的帝王吗?
“不过啊……”朱元璋举着酒杯着常遇春的牌位晃了晃,“当初咱们起事时候的目标,倒都做到了。你还记得不?当初咱一群人挤在破庙里,冻得直哆嗦,那时候就想,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糙米饭,就不算白活。”
马天拧了拧眉。
他虽没亲历那些日子,却听马皇后讲过无数遍。
当年朱元璋和一群穷兄弟揭竿而起,不是为了什么宏图霸业,只是因为官府逼得太紧,连树皮都啃不上了,与其饿死,不如拼一把。
“后来啊,跟元人打,看到那些鞑子骑着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