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仇。”朱标这才恍然大悟,刚才堵在心口的郁气散了大半。
他想起前几日看的《元史》,元廷覆灭时,多少百姓因为恐惧而逃入草原,若是再添上这一笔血债,怕是更难让漠北民心归附。
“儿臣明白了。”他躬身道,“父皇考虑的是长治久安。”
“你还年轻,慢慢学。”朱元璋笑了笑,把信纸递给朱标,“马天这小子,胆魄是够的,就是杀性太烈,得敲打着点。取笔墨来,咱亲自给这小子写封信。”
马皇后已经快步走到案前,取过砚台和墨锭。
“我就说这法子太伤天和。”她轻声道,“那些被掳去的汉人百姓,盼着的是咱们救他们出去,不是跟着纳哈出一起淹死。你在信里好好劝劝他,让他想想别的法子。”
“放心,咱有数。”朱元璋笑道。
马皇后嗔怪地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
“咱是想你这个弟弟了。”朱元璋蘸了蘸墨,笔锋在纸上游走,“这性子,够狠,够绝,有当年白起的影子。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是狠;马天想炸湖淹敌,也是狠。但白起是为了灭国,咱现在是为了收民,不一样喽。”
朱元璋写得不快,偶尔停下来琢磨词句,
朱标凑过去看,见他在信里先赞了马天“因地制宜,胆识过人”,又细细分析“杀降不祥,结仇难安”,最后让他“暂缓行事,另寻良策,务必保全无辜”。
马皇后研完墨,站在一旁看着:“你也别太苛责他,他在前线厮杀,眼里见的都是刀光血影,哪有你在宫里看得远。”
“咱知道。”朱元璋放下笔,“所以才要教他,大将不光要会打仗,更要会算账,算民心的账,算长远的账。”
他把信纸折好,递给内侍,内侍领命而去。
马皇后拿起一块新切的西瓜,递到朱元璋手里:“刚夸完他有白起之风,转头就写信教训,你这当姐夫的,也够矛盾的。”
“矛盾才对。这小子是块好料,得琢成能担事的器,不是只懂砍杀的刀。”朱元璋道。
朱标看着父皇。
想起当年父皇教导李文忠表哥,沐英义兄的时候,才会这般耐心。
“对了,朱英那小子中了状元后,没进宫吧?”朱元璋岔开话题,“这小子,翅膀硬了?”朱标扶额:“他最近跟着儿臣在文华殿,忙不过来。”
马皇后哼一声:“把他叫来!”
金山之西,明军大帐。
马天看完朱元璋那封亲笔信,递给一旁的蓝玉。
“陛下这信,写得倒是轻巧。”他哼一声,“收民?纳哈出那伙人,祖孙三代都在草原上劫掠,骨子里就认刀不认理,不把他们打疼了,凭什么归顺?”
蓝玉看完信,皱眉道:“陛下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当年中山王北伐,收了不少元军降卒,后来编入卫所,不也安安分分种粮牧马?真把这湖炸了,血流成河,往后北疆的人提起大明就恨得牙痒,确实麻烦。”“有个屁道理!”马天转身抄起案上的地图,“蓝玉你打了半辈子仗,还看不明白?这不是收几个降卒的事,是草原上的狼,就没被真正驯过!”
蓝玉无奈地扶了扶额:“也就你敢这么跟陛下犟。换了旁人,这话要是传到应天,脑袋早搬家了。”马天却没接这话,他走到帐门口,望着外头的夜空。
“蓝大哥,你想想,从秦汉到现在,快两千年了吧?”他轻笑,“秦蒙恬北击匈奴,修了万里长城;汉武大帝派卫青霍去病追着匈奴打,封狼居胥;到了隋唐,突厥跳出来闹,太宗高宗又是和亲又是征伐;宋代更别提了,辽、金、蒙古,一波接一波,最后还被蒙古灭了国。”
“这么多朝代,这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有哪个真正把草原上的人收服了?没有!他们就像草原上的草,今年割了,明年开春又疯长,换个名号,接着南下抢粮、抢铁、抢人。”
蓝玉放下长刀,走到他身边。
作为常年戍守北疆的将领,他比谁都清楚这话的分量。
当年跟着徐达北征,元军主力溃败后,不过三五年,草原上又冒出几十万大军。
“确实如此。”他苦笑一声,“就像割韭菜,一茬接一茬,根本除不尽。”
“知道为什么吗?”马天眼神锐利得像刀,“不是中原的皇帝不够狠,也不是将军不够能打,是根上的问题。”
他走到案前,抓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粗陋的草原轮廓:
“你看,草原上能种粮吗?不能。他们吃的肉、喝的奶,得靠牛羊;可冬天一到,大雪封山,牛羊冻死一半,他们就得饿肚子。铁器呢?草原上没铁矿,想造刀箭、造铁锅,只能抢中原的。”
“所以他们不是天生想打仗,是环境逼的。”
“春天草长起来,牛羊肥了,就凑够人手南下;冬天快到了,粮草不够了,再南下。这是生存本能,跟饿狼盯着羊圈一个道理。”
蓝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想起那年在宽河截获的蒙古部落,那些牧民的帐篷里,铁锅是裂的,箭杆是断的,小孩冻得光着脚,可转头他们就会骑着马,去劫掠附近的汉人村落。
“那中原王朝派兵占了草原不行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