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门外两名早已待命的健壮衙役立刻上前,如同铁钳般一左一右架住了作弊考生的胳膊,将他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不一!放开我!我不走!我要考试!让我考试啊!”
考生彻底崩溃了,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踹,身体疯狂地扭动挣扎。
他的哭喊声被拖拽着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贡院大门外的黑暗里,只留下地面上几片被踩踏过的、沾着泥土和泪水的小纸片,而这些小纸片也很快就被衙役仔细地收了起来然后销毁。
在贡院门口负责队列的礼部官员也借机高声道。
“都看清楚了?夹带舞弊,即刻除名!永不准再考!下一个!”
后面的队列死一般地沉默着,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紧张,此刻却多了一层深入骨髓的恐惧。
每一个即将接受检查的举子都下意识地再次检查自己的衣物和考篮,生怕沾上一点不该有的东西。看完热闹,负责引导的胥吏加快了脚步,陆北顾也跟了上去。
进入贡院内部的通道并不长,灯笼的光线在两侧高墙的挤压下显得昏暗不明,很快,前方就出现了一排排如同蜂巢般密集的考舍。
而这些考舍,是根据“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编号来进行分区的。
“宙字十七,这边!”引路的胥吏指着其中一间。
陆北顾走到属于自己的那间考舍前。
考舍三面都是斑驳的砖墙,正面无门,只悬挂着一副单薄的苇草编成的帘子,在寒风中簌簌抖动。里面空间极小,仅容一人转身,在墙上分别高低卡着两块狭长厚木板,便是考生的桌案与坐榻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陆北顾先把桌案那块板子拆下来放到一边,然后把沉重的考篮放到了地上,腾出手来将被褥仔细地铺到了另一块板子上,随后开始睡觉。
是的,必须要休息了。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很久,排在后面的考生还有两千多人,光是搜身进考场,没两三个时辰都搜不完。而如果这时候不抓紧补觉,还在焦虑的话,那就是凭白浪费自己的时间,甚至会导致这几天的考试全都处于一个很差的状态中。
陆北顾裹紧铺好的薄被,蜷缩在冰冷的长条状硬板铺上。
号舍狭小,连腿都无法完全伸直。
远处贡院大门方向,搜检的喧嚣、唱名声、偶尔的争执与呵斥,隔着重重院落和高墙,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传来。
这种感觉,就好似潮水拍打着礁石一般。
陆北顾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身体因熬夜而带来的困倦疲惫感是真实的,但他的精神却很亢奋,很难马上就入睡。
热气球的成功、元宵夜的喧嚣、眼前这决定命运的考场 . ...种种念头在脑中纷至沓来。他努力将这些杂念驱散,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睡一会儿,哪怕一个时辰也好。
毕竟,提前养精蓄锐,方能在接下来的笔墨厮杀中占得先机。
寒意像细密的针,号舍三面透风,苇帘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陆北顾才勉强睡去。
而他刚闭上眼睛,仿佛只过了一刹那,一阵梆子声就在贡院的上空回荡开来。
“笃一笃笃笃”
陆北顾猛地一下睁开眼。
天光尚未放亮,号舍内依旧一片昏暗。
“早春天亮的晚,但估计也就睡了一两个时辰吧...”
而整个贡院的气氛,已随着这梆子声骤然绷紧。
因为这个梆子声,就是提醒考生赶紧清醒过来,该吃喝吃喝,该拉撒拉撒,再过一阵子就要开考了。远处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那是巡场的禁军兵丁开始沿着考舍间的通道来回走动巡视。陆北顾坐在褥子上,把被子裹在身上,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四肢。
确认了自身热量没流逝太多之后,他将桌案板重新架_搓..靠墙冻了一宿之后这块冰冷的木板甚至有种触手生寒的感觉。
他打开考篮,取出那个小巧的铜手炉,揭开盖子,用火镰小心地打火,火星溅入预先放好的引火绒中,再小心吹燃,引燃炭饼。
微弱的橘黄色火苗在铜炉内跳动起来,他将手炉拢在袖中,露在外面的冰凉指尖终于感受到了温暖。就这样裹着被子等把手彻底焙热了,陆北顾才从考篮里拿出一张胡麻饼,就着葫芦里的冷水,慢慢啃着冰冷的食物滑入腹中,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感。
吃完饼把东西都收拾好,他又按照周敦颐所授的静心工夫进行内省。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收视返听”。
不再去听那梆子余音、脚步声、甚至自己有些快的心跳,只专注于自身。
这狭窄逼仄的考舍,仿佛暂时与世隔绝。
陆北顾没有刻意追求深呼吸,只是自然地、匀细地吸气,感受凉意沁入肺腑,再缓缓地、长长地将胸中那股因压力而生的浊气吐出。
而念头也只是轻轻地系在气息的流动上,不催促,也不挽留。
初时,气息还有些短促,脑海中心猿意马亦是难控。
渐渐地,随着几轮呼吸,他的气息真的开始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如同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