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就见她两只满是侵蚀痕迹的手宛若穿花蝴蝶,一会儿加红,一会儿加蓝,中间还加黑……有的地方搅拌均匀,有的地方却故意留下各色痕迹,令人眼花缭乱。
明月一会儿看朱杏的手,一会儿看云霞,一会儿再看染料,只觉一双眼睛都不够使的。
嗯,已经很像了,只是似乎比真正的晚霞颜色暗了几分。前后不过一刻钟,便得了一盅泛着五彩的染汁,朱杏又取来一条白布往里头一按一提。
“嘶!"明月和七娘齐齐后仰,惊呼出声:果似云霞落地!上了白色胚布之后,原本觉得偏暗的色调竞陡然明亮起来,衬得黄的更黄,红的更红,间隙又似夕光刺入,耀眼夺目,几乎令人不敢逼视。朱杏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怎么样,我的本事还入得眼吧?”“入得入得!"明月和七娘点头如啄米。
真好本事!
咳咳,如此看来,恃才傲物也情有可原麻……朱杏的嘴角止不住往上拉,却还是谨慎道:“只是染一小块和染整匹又不同,得有极大的池子,还要再看胚布的色彩、光泽…小块只看颜色便好,整匹的却要考虑后期做衣裳时的晕染、过渡,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明月两人抓着那块还湿漉漉的布条看个不停,赞个不停,直到暮色四合,肠饥肚饿。
朱杏最惨时三天饿六顿,早便习惯了,又刚吃了一包点心,不觉得有什么。架不住明月想吃肉,便提出花钱买鸡,朱杏同意了。结果七娘去挑了半日,鸡飞鸭跳了半日,依旧无奈道:“东家,都瘦!”拔了毛就不剩什么了,估计能当炖鸡架子吃。想想这些鸡鸭过的苦日子,她都不忍心捉。朱杏一张脸臊得通红。
那什么,她看别人养鸡养鸭也挺简单的么……最后,还是收丝归来的徐掌柜又跑了趟,找方才的丝农现买了两只肥鸡。那丝农顺口问她歇在哪里,听到答案后立刻嗤之以鼻,“她家?”不把自己饿死就不错了,还能待客住人?
徐掌柜只在下竹村住了一晚就家去了,明月和七娘却一口气住了五六天,日日早起晚睡,或临河或攀登,将那朝霞、晚霞、星空都赏了个透。因多往偏僻丛林、河边去,也遇到了无数蛇。若非七娘和朱杏开路,明月早不知被咬死多少回了!而她本人也从最初的一惊一乍,迅速演变为“哦,又是蛇啊”,波澜不惊起来。
哼,我连老鼠都吃得,蛇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几日,霞光稿子大致定下,明月便带朱杏去杭州城里、去西湖,观察水波中黑色的礁石和静静飘荡的柔美水草,细看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江面,听那些画舫中临水荡开的婉转丝竹声。
朱杏对色彩敏锐,本人却并不大善于发现美,也没想过这种不起眼,或者说她习以为常的地方竟藏着这般动人景致,不免对明月另眼相看,“你倒怪会想的。”
若真染成布,一定很好看。
难得将她镇住,明月也有些得意,“怎么样?我的点子不错吧?”做生意嘛,脑子就要比常人活泛一点,不然总落在人家后头,一步慢、步步慢,怎么挣大钱?
春枝和苏小郎未归,朱杏便同明月和七娘一并住在杭州宅子里,熟悉了之后便日日早出晚归,不是蹲在水门底下看水草,就是泡在西湖看波光,冷了不知道回来,饿了不知道吃饭,简直比未驯服的兽还难栓。无奈之下,七娘便日日烙了肉饼给她带着,又拿竹筒灌了水背着,“饿了就啃,渴了就喝,困了就回来,可记住了?”朱杏乖乖点头,撒腿就跑,眨眼没了人影儿。明月…”
到底属什么的?!
就这么城里城外疯跑六七日,眼见着进到九月中,春枝和苏小郎该回来了,朱杏的稿子也差不多得了。
只是有个难题:
“若要染风景,用寻常染缸的老法子是不行的,需得用一个极长极宽的水池,即便不能将整卷布平铺开来,至少也能分成几段排布颜色、图案,方便日后裁剪衣裳时对花,或制作帷帐……”
明月深以为然。
如今她卖的大多还是衣料,单看着好看不顶用,最要紧的是缝出来也得好看。
正如朱杏所言,若仍用老办法,泡在染缸内通染,具体位置的调色便无法掌控,展开极有可能糊成一团、乱七八糟,就不美了。“可一匹布足有四丈长、两尺多宽,去哪里找这样大的水槽呢?"七娘跟着犯难。
明月想了想,“能不能直接在平静的河面染?”朱杏当场否决,“哪里有完全平静的水面呢?若有,便是死水,染出来的布都要臭了。”
那倒也是,明月挠头,蹲在屋檐下望了半日天,“赶明儿我去找个木匠问问。”
成品是买不到了,只好现做。
只是新的难题又来了:家里放不开啊!朱杏那边也是乱糟糟的,想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外头林子里、山里倒是有空地,可谁都去得,万一给有心人窥探了去,她们不白忙活了!
啧,有点麻烦。
次日明月一早就去城中找木匠,极尽详细地描述了自己要的尺寸、密封,“能做么?要多少银子?几日可得?”
那木匠听完便笑了,“原来是要开造纸坊啊,早说做什么不就得了!”明月一怔,“造纸坊?”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