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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万丈,水草荡波,又有月色粼粼,夜凉如水……常夫人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将那三匹布细细看了一回,忽道:“莲叶,去看看老夫人在做什么。”
莲叶应了一声,立刻亲自去了,剩下明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可是这料子有什么不妥吗?”
“嗯?"常夫人一怔,笑道,“不必担心,不是坏事。”大约过了一炷香工夫,莲叶气息微乱的快步回来,“老夫人正叫人念游记听呢,问您有什么事儿。”
“把这些布都卷好,随我去见老夫人。“常夫人吩咐道,又对明月招招手,“你也来。”
明月隐隐意识到,既定的事情似乎发生了某种始料未及的巨大转变,但她对此全然茫然,无法提前准备应对,唯一能做的只有强行按下好奇心,乖乖按照常夫人说的去做。
一行人出了屋子,穿过抄手游廊、花园,期间明月看到院中堆砌的假山,那假山几乎已全被白雪覆盖,只微微露出一点冷硬的灰黑色的“山脊”,分外尖锐、冷傲。
明月跟着常夫人转了两转,嗅到泛着冰雪气的冷冽空气中微微泛起梅香,她抬眼看时,就见正院靠墙赫然长着两株嶙峋的老树,岑岑枝杈间被皑皑白雪铺了一层,间隙缀满浅金色的腊梅花,颇有野趣。早有丫头打起帘子,明月随常夫人进去,顿觉一股混着淡淡檀香味的暖意扑面而来,整个人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老夫人已是知天命之年,然瞧着精神头极好,腰杆笔直,眼神清亮,叫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她是个极爽朗的老太太,见了明月之后先夸两句,没有一点儿对她身份的轻慢,又对常夫人笑道:“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机灵孩子?嗯,果然不错。满头雾水的明月下意识望向常夫人,见她对自己微微颔首,面露鼓励之情,明月突然就不紧张了。
她大大方方上前,不卑不亢行礼,又问好。老夫人便叫她们坐。
明月推说不敢,常夫人便道:“你远来是客,坐吧。”说话间,已有丫头端了凳子来,明月便道谢,捡着凳子边儿坐了。老夫人又对常夫人道:“难得今儿你歇息,怎么不好生待客,却往我这里来?”
高门主母不易做,哪怕如今有儿媳执掌中馈,可每逢大事,也免不了来她跟前请教。故而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她难得的轻快时光,总会忙里偷闲,叫人读读话本、讲讲外头的笑话什么的,略作消遣。这些自家儿媳都是知道的,若无要事,绝不会忽然带着个外来的陌生姑娘过来。
常夫人不说话,只是叫人把那三匹布再次打开,老夫人微微一怔,眼神就变了。
常夫人过去低声道:“您看把这几卷布加进去如何?”老夫人又细细地看了一回,点点头,“只怕打不住。”那位素爱热闹,凡有好物,总少不了四处送去,区区几匹够做甚么?常夫人笑了笑,指着明月道:“这是她自己做的。”言外之意:既是自己做的,如今有六匹,赶明儿就能有六十匹,不怕不够使的。
老夫人眼睛一亮,竞招手叫明月上前,见她眼神精明锐利,双手却极尽细腻,果然像个正经的丝绸商人的料子,便叹道:“好孩子,你年纪轻轻的,竞有这样的本事。这料子可曾往外卖过?”
明月努力克制着不胡思乱想,让自己装作无事发生,声音平静、口齿清楚地说:“回老夫人的话,是我自己做的,这是头茬,因夫人对我有恩,便特意挑了几匹好的亲自送来,外头一概没有。”
老夫人又问:“可还有多的?”
明月点头,“一共带了三十七匹,这些都是孝敬夫人和老夫人的,剩下的都还没动呢。”
“可有他用?可还做得?”
明月摇头,羞涩一笑,“不怕您笑话,原本是想着先孝敬贵府上,等夫人穿过头茬,我再去外头寻几个主顾买了。虽然我如今在外面,可杭州那边仍在他着,并不曾停。”
老夫人和常夫人便都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常夫人道:“你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我也不瞒你,这些料子实在极好,我也很领受你的心意,只是……
联系方才她们一系列的反应,明月忽然福至心灵,行了一礼,正色道:“我出身卑微,夫人对我有恩,不嫌弃已是我的福气了,但有差遣,无有不应。”直到此刻,明月才猛然意识到,或许她低估了整个团队努力的结果。不,又或者这几匹布并非美得空前绝后,但这几年来她的精心维护和付出都将得到回报,于是老天便安排她恰好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需要的人:比起自家裁剪穿着,常夫人很可能已在电光火石之间安排好了更加合适的去处。见她如此应对,老夫人不免多了几分真心的赞许。跟聪明人说话太省心了,这孩子虽来自于乡野,但难得机灵,不点就透,省却许多口舌是非。
老夫人更加慈眉善目起来,温和道:“难得你有心,大老远顶风冒雪来一趟,一定累坏了,先不要家去了,也不要在外面住着。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京城瞧着虽好,可邻近年根底下,各方皇亲国戚都回来,又有外国的使团、各地奉命进京述职的官员,甚么献艺的戏班子等等,难免乱哄哄的,你小姑娘家家的,又带着那么些货,万一有个磕着碰着就不好了。”若是常夫人私底下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