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郡主
明月不知道杨家人现如今各自官居几品,但院子真的很大。因苏小郎护卫的身份,两人没分开,都被安排在靠外的一个独立三合客院内,有正房一、东西厢房二,还有小小角房可以放东西,距离后门也不远,出入很方便。
常夫人吩咐人备好一切生活所需,也鼓励她和苏小郎出去玩,只是额外提醒,“入夜后街上未免太过热闹,可不要待得太晚。”此热闹非彼热闹,向导黄三也说过类似的话,多指达官显贵、富家子弟寻欢作乐之事。一旦吃了酒,上了头,不乏言语冲突、乃至大打出手的。腊月了,此时敢在京中放浪形骸的,非富即贵。明月不想招惹麻烦,当场应下。
从登门拜访到现在,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但她已依稀感受到京城局势的复杂。
“东家,"等过来送被褥的仆从散去,苏小郎才环顾四周,以一副梦游般的表情和语气问,"咱们真住这儿啊?”
他不知道明月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就是在门房里坐着喝茶、吃点心,结果吃着吃着,突然就被客客气气请进去,,告知这几天就不走了。当时他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堪称荒唐的想法:我也没吃多少啊,咋就扣下不让走了……
明月轻松道:“没什么,咱们的布提前卖出去了。”“啊?这就卖出去了?!“苏小郎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东家还没来得及吆吧,京城买卖这么好做的吗?三十多匹呢!别说他,就连明月自己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尚如在梦中。她甚至连这三款布到底应该卖多少银子都没想好呢。于是次日一早,她就带着苏小郎出门去,马不停蹄将京中各大绸缎庄转了个遍,也问了个遍。
“真贵啊!"苏小郎小声说。
京城确实好,但……总觉得活不起。
同样一匹提花缎,在杭州进货只要十八两上下,运到固县卖四十两,可到了京城,竞摇身一变涨到七十两!
七十两啊!
那可是足足七十两!
当年的新米、新面才几文钱一斤?肥猪肉不过十五文,食盐也才四十文,七十两都够一大家子活好几年了。
可到了京城,竞只够富贵人家几件衣裳!
“这也难怪,产地太远,路上开销太大,这是其一。"明月说,“其二,买同样大小的一家铺面,固县只要二百两,杭州就要八百两,可放在京城,你猜多少?一年的租金都二三百两了!听说还要额外交一样甚么清扫街面的税,只怕雇伙计也贵。再者咱们在城里转了这几天,你可看见几处菜园子?怕不是都从城运过来……你瞧,甚至还有卖水的!”
开封城有河,但因人畜、产业众多,许多河段被污染,早已无法饮用。而拥有独立水井的人家极少,剩下的,只能买水喝,否则就要单独分出一个壮劳力去城外挑水,还不如买水合算。
羊毛出在羊身上,各项本钱降不下来,货物卖价自然也要高,否则根本赚不到钱。
苏小郎唏嘘时,明月就在想,那么我呢?我的这批布在京城该卖多少银子?现在她拿货量大,又省了二道贩子扒皮,上等湖丝胚布约合三两八钱,大头反而出在染色上。许多染料本就昂贵,似霞染中会大量用到的紫草、朱砂,静水流深中必不可少的碌青,尤其后二者皆为矿物染料,价格不菲,折算下来,每匹布的染料成本就在五两多、近六两,胜过胚布本身。染色后又要固色,每匹再加半两。
到这一步,单匹布的成本就近十一两。【注1)再加一成税,十二两。
北上一路包船过来,有点远,二十两,再加她和苏小郎日常三餐,每匹分摊近一两,成本上升至十二两。
返程同理,再加一两,十三两。
这些还不算染坊那边日常损耗、人员开销、维系客人的走动……既然是好货,打从一开始就不能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若在固县,每匹至少要卖到三十五两才算赚钱。那么在京城呢?
若照长远打算,明月必须保证己方售价和本地同类型布料价格持平。考虑到是尚未问世的新式样,奇货可居,甚至可以再高一些……接下来的三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月和苏小郎每天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白天四处逛,晚间空发呆。
苏小郎得空就勤练武艺,因为最近几日太过安逸,他发现自己竞然有点长胖了……京城的好吃的真的太多了!他挣得那点钱,几乎全进肚子里去了。知道前头忙,明月也不过去打扰,晚上回来就练字,也逼着苏小郎背诵《千字文》,同时每天坚持让他认一个字,第二天一早检查。苏小郎苦不堪言。
他觉得读一天书比练一天武瘦得都多,身心俱疲!直到腊月初七这日,傍晚明月又在抓着苏小郎认字时,前院突然有人传话来,说常夫人有事请她过去。
明月和苏小郎同时松了口气。
前者是因为多日来的悬念终于要迎来结果,后者则是可以偷懒了。“不许偷懒!"明月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明早我要检查的,你若答不出来,也不用跟着我回杭州,直接回家读书去吧。”苏小郎:“!!”
必杀技无需太多,一招鲜走遍天下,明月略整理下衣裳,扬长而去。“谁?“明月已然无法思考。
我刚才听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