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升迁
苏小郎捶胸顿足,春枝亦愕然,忙上前问道:“东家,这若说是为昨日之事的谢礼,未免太厚重了些。若说是为谋求霞染之法,又太简薄……
若此二者皆不为,那么图的就只是东家这个人了。可听苏小郎回来说,姓沈的家中已在筹备亲事,虽说未定,可似此等人家,相互透个气儿就是铁板钉钉的,怎好在外招惹!明月看着那只昨天还很喜欢的柜子,突然觉得不那么漂亮了。不,还是喜欢的,但送礼之人动机不纯,便不那么喜欢了。沈云来显然是一早划算好的,这会儿才送来,他早坐船走了,就算想还都没地儿还去!
苏小郎凑过来,哼哼道:“咱们也不是买不起,作甚白要他的东西!”倘或他老子已在京城给他订了亲,传出去东家成什么人了!“不必送进去,"明月白一眼不断煽风点火的苏小郎,示意他安静,转身喝住正打算往里搬的伙计,“是昨儿那位爷没说明白,这个送错了地方,我重新给你们个去处,送到那里去。就说是我说的,他们少东家漏了行李,叫伙计们下回往京中送货时一并捎过去吧。”
她不喜欢先斩后奏。
不明不白的,弄个柜子来做什么?我又不是买不起。送货的伙计愣了,挠着头嘟囔,“没错啊,说得明明白白……因一买两送,他还问了好几遍呢。
“我说错了就是错了,"明月懒得掰扯,不由分说给了新地址,“去吧。”沈云来的致歉信在次月随锦鸿的船一道回的杭州,信中说原本是他打扰了明月过十五,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口头感谢没有诚意,且那只柜子于他而言并不算贵,又见她喜欢……并没有别的意思。
“打扰在前,冒失在后,万望海涵。未敢亵渎,权且揣度江老板之喜好,聊表寸心。轻薄简礼,切勿推辞…
退到京城的螺钿柜子他留下了,只是再三强调要致谢、致歉,改送了一本京城各色布片攒的样子书。
这份礼物确实送到明月心坎上。
一来布片样子书就是从每匹布上剪下一个巴掌见方的零料,收集起来的,哪怕按尺去买,耗费也有限;
二来沈云来家几代人做丝绸买卖,一声令下,不过半日既得。如此不贵不费,果然不好拒绝。
况且其中多有曾经风靡一时的好花色,明月之前都没见过,对日后琢磨新品大有裨益。
明月拿着样子书和朱杏研究数日,发现京城卖得最好的花样大多色彩绚烂而艳丽,虽也有清新淡雅者风靡一时,终难长久。其中固然有地理风物之故,亦有彰显夸耀之心。“染料贵得很,想染得好看也难,只这两份儿怕不是比料子本身更贵!"七娘如今也算大半个内行了,“但凡略有余钱的,哪个不爱招摇?”原色胚布最便宜,穿在身上就是明晃晃告诉外人自己穷!明月大笑,“你说得对极了。”
七娘给她夸得不好意思,“跟了您这么久,若这点都不会,不如回家种地!″
又问明月,“这个月得了三色染花共计二百一十九匹,都送到北边去么?我记得前儿您还懊恼贱卖了。”
近来染坊里又起了个新水池,朱杏可以两边“作战",每月所得涨了近五成。就差大批湖丝没谈下来了。
“懊恼归懊恼,"明月笑道,“该给的也得给。”在京城那几日,据常夫人派来的那位嬷嬷说,京中光跟皇帝、皇后在三服之内的皇亲国戚就有数百人之巨,迄今为止明月卖出去的那点儿布,一个人手里还匀不到一匹呢!更别提这种事本就不均。那么多人,明月哪个都得罪不起!
吊胃口固然好,可凡事过犹不及。未必人人都与武阳郡主一般知礼守规矩,万一真把谁惹恼了,非要强取豪夺、杀到老窝来,只怕就要好事变坏事。七娘砸吧下嘴儿,麻溜儿指挥人装车,“可惜了!”明月道:“不可惜,等过了五月就提价!”太抠搜了也不成,知道的人太少,后期反而不好卖。如今有锦鸿在北面开路,熬几个月,便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不曾想,京城禁令比预期来得更早一些。
京城多的是有钱有闲的富贵人家,为了喜欢的物事一掷千金屡见不鲜。那霞染究竞多么好看暂且不提,只“王公贵族们喜欢"这一条,便令人趋之若鹜。有几家织造坊打听来路不得,私下效仿,但染出来的都不是那么回事:乍一看像,但细看之下却少了灵动与韵味,浑似珍珠与鱼目。迄今为止三个多月过去了,市面上竞始终未能出现可与之一较高下的。知道难做后,众人便更热切了。
据说是三月初,有两位家里有爵位的小爷欲买霞染,千方百计寻得一匹,谁也不愿相让。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儿,辞间难免尖锐刻薄了些,也不知哪个先动的手,反正最后竞扭打起来!
那维护治安的京官一看,呵,双方拐弯抹角都有些靠山,哪个也不好得罪,当机立断上报开封府尹,开封府尹又上报……然后就捅到了皇帝跟前。如此丑闻惹得皇帝勃然大怒,连夜发旨呵斥两家,骂他们教子无方,将在朝的都罚了俸。
次日便有言官弹劾霞染为祸根源头,以至奢靡成风,引京中子弟竞相追逐,此不良习气,不可蔓延。
然后皇帝就直接下令给禁了。
锦鸿那边没漏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