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耳朵的缇兰和手里捏着长发的奥洛维金同时停了下来,就连站在门口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厄加也猛然转动脑袋,死死盯着赫伊,又转而看向珀珥。
珀珥点点头又摇摇头,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来话。赫伊很耐心,他只是温和询问、引导着,“……我还可以叫您珍珠吗?”珀珥颔首。
“您能感受得到那尔迦人的呼唤,您也能安抚、并与我们进行精神力链接,您拥有虫巢之母的一切特质,并且我们也本能地知道您就是妈妈…这些都是无需质疑的。”
“但是珍珠,为什么要抗拒相信这件事情呢?难道您没有动摇过吗?”赫伊的语速很慢,他给珀珥留下了充分的时间去理解、反应,甚至是思考。目光茫然的小人造人肩膀微塌,脑袋上的兔子耳朵垂得更低了,在片刻的寂静后,他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很轻,“但是,我已经被退、退货了七次呀。“他们每个人,都、都说会带我走。”
“可、可是没有一个人实现。”
珀珥仰起脑袋,雾蒙蒙的眼底几乎看不见任何情绪,但只要与他对视的人都会知道,他很难过。
像是一块融化掉的小蛋糕。
他说:“我……我永远是,被丢掉的。”
所以他习惯了,也不会再去奢望什么,也很难相信别人的承诺。比起希望一次一次地破灭,珀珥觉得,只要他不再去幻想,那就不会再难过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沉默着,每个人也都在想着什么,但珀珥不知道,他也没那么想探究。
他柔软可欺,但偶尔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漂亮单薄的小人造人小心翼翼从缇兰的怀里爬起来,在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一点一点拆下了发辫上彩色的皮筋,褪下兔子耳朵的帽子,又脱下那身套在睡袍外面的毛绒连体衣。
甜美的小兔子把不属于自己的“装点”剥了个干净,甚至很小心地避免留下太多痕迹。
所有的东西一-除睡袍之外任何一个不属于珀珥的东西,都被他依次整理好,放在了缇兰的怀里,然后将那双他握了很久的半指皮制手套放在了最上面。一一皮质材料上还停留有属于小虫母皮肤上的暖意与淡香。珀珥松了口气,揪着衣摆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原来的衣服……”如果把睡袍也脱掉,他就彻底赤/裸了。
“想离开这里?”
忽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斯兰静默无声地站在走廊中,竞是没有任何一个高级那尔迦人发现。厄加应激似的紧绷尾勾,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戾气。阿斯兰无视炸了毛的疯狗崽子,只看向站在中央的珀珥,又一次重复了他的问题:“想离开这里?”
是那个眼神很可怕但又很烫的人……
珀珥耳朵莫名发痒,随即垂着脑袋,老实颔首,“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阿斯兰:“那你想去哪里?”
珀珥:“一个,小星球?”
他自己也不太确定,毕竟从黑市那些人嘴里听来的消息总是很零碎模糊。阿斯兰:“怎么生存?”
“我、我可以打工。”
珀珥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会做什么?”
珀珥卡壳了,他试图回忆自己的技能,好像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在很久以前、他刚刚脱离生物培养罐的时候,似乎还有人说过他漂亮好看;但伴随着瑕疵暴露与退货经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贬低与打压,于是当珀班回想起来,他发现自己一无是处。
但是他不想放弃,便有些气弱地补充道:“我可以学的。”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一定会努力学的。
阿斯兰垂眸,带有几分神性的银白色眼眸平静无波,只是很冷淡地反问:“那么,在学会之前呢?”
眼界受限的小人造人沉默了。
他忽然发现情况似乎并不会因为他离开了拍卖行就好起来,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即便有人愿意教他,可就像是阿斯兰问的那样,在学会之前呢?他靠什么生存?
缇兰有些不忍,他最初看起来确实很狗,但有一个弱点一一他根本拒绝不了可爱的事物,而珀珥正好戳中他的心脏,不然也不会提着一堆压箱底的“宝贝”来找小虫母玩游戏。
缇兰:“那我可以养啊!我养得起!”
秩序同盟副首席再加上星盟联合官的身份,缇兰向来不缺钱。各个星球上的房产、飞行器,甚至是私人星舰、大型庄园,储存在帝国银行内足以数得人头晕眼花的通用点余额……一定可以给这颗小珍珠最好的生活。阿斯兰没有看缇兰,他的视线只安静地锁定在那抹单薄纤细的身影上。面对这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虫母,阿斯兰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心心软了很多。他的每一个问题看似与生存有关,但其实只浮于表面,倘若这场问答深入到真正的核心,那份残忍大概会吓得这小家伙彻底歇了离开那尔迦的心思一一张漂亮的面孔,罕见的发丝瞳色,过于孱弱可欺的身体,一副柔软又纯善的心肠,不会拒绝人的温驯,以及对外部世界堪称狭窄的认知面……当这些元素共同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阿斯兰甚至都不需要深想,都能知道陌生的小星球上如果出现这样一个小漂亮,会达成什么样儿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