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优昙小僧
这一段西行十年的道路,对阿丑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与她以前所经历的比起来,并没有太多值得挂在心头去烦忧的。人们见了她就跑,妖怪见了她就躲,她不会饿也不会渴,只是一直走,一直走。陪伴在身边的小和尚,也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与他认识得太晚,是在那场浩劫之后,她很难用认识阿猴、阿莲时的心态去结交新朋友。不过阿丑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和尚的,不仅仅是他有些菩萨相的慈眉善目,更多是他与外人的不同,从来没有觉得她是妖怪,在听到她是被太上老君与佛祖镇压的"魔头"时,也没有一边倒偏信佛祖。随着小和尚一点点长大,阿丑看着那七分相似的面貌,有时候会趁着他睡着试着唤一声老婆。她记着阿猴火眼金睛所见,只是个普通人。阿丑就心想:优昙是优昙,那优昙可以给我当老婆吗?就像阿猴一样,从好朋友到好老婆。
她就问优昙:优昙,你可以当我老婆吗?我好想念我的老婆。那时优昙立刻拒绝,双手合十慌乱道:“阿丑施主!我们是好朋友,何况我是出家人,你都已经有了观音菩萨当老婆,我……我还要修行向佛的。”阿丑想了想也是,嘀咕道:“哦那算了……你和菩萨老婆那么像,要是被他知道我又娶了一个差不多的,也许误会我有了你就不要他了。”有时候,阿丑也会有怀疑,自己西行十年如此顺利就到了狮驼国,遥远望去,已经能看到西边漫天的祥云。疙瘩头怎会允许她去灵山呢,一路上竟没有一个菩萨罗汉前来使绊子,哪怕是放出一些风声给妖怪们,阻拦她就能立功修正果呢?
她甚至想过,优昙会不会就是疙瘩头给她下的绊子?这种怀疑,让优昙感到伤心。
西行十年,对只有十八岁的优昙来说,是占据了大半生命的重要事情。在他八岁那年,尚在懵懂,抱着对佛法的向往,为解决“缘”带来的困扰决定跟着阿丑施主一起往西边去。
阿丑施主脾气虽差,却很少主动伤人,就算是被各国的人们议论辱骂妖怪,她也不过凶狠吓唬几句,偷走一些还算值钱的东西,又将东西随手扔给乞丐。她讨厌伽蓝,讨厌光头,若是正巧遇到供着佛祖的什么盛大节庆,必定要跳出去捣乱,把人们都吓跑,然后卷走诸多供品。优昙跟着阿丑经过了一个个的国家,他去过一座座的伽蓝,也听闻过不少僧侣向往雷音寺的话语,可就像往南赡部洲去传度一样,他们都畏惧道路险阻,畏惧途中可能遇到的妖怪。
他看着高高的山,坎坷的路,看着始终往西边走的阿丑施主,她往灵山去,不为求佛,却比伽蓝里的僧众们更坚定。优昙很羡慕她要去寻找的那个朋友,因为同样是朋友,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一一“我是否执着于拥抱的感觉,着了相。我既已放下拥有娘的执念,或许该与阿丑施主道别。"中途优昙想过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重新往南赡部洲去,完成师父师兄们去传法的事情。
途中下了雪,僧衣单薄,优昙也会怀念伽蓝里遮风避雨,温暖的烛火与热腾腾的斋饭。
“优昙,等到了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你就留在那吧。"阿丑顿了顿步子,见他冷得瑟缩,便半侧着身子搂着他。她身躯是温暖的,甚至是滚烫的,内心燃烧着愤怒与仇恨的火,不肯熄灭。
阿丑这样抱着优昙,想起自己刚离开小渔村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菩萨老婆,只不过自己那时候是怕冷,是用老婆遮天上的寒风。优昙想推开阿丑,被拥抱时除了那种熟悉的安心舒适的感觉外,还有一种烧心感,一种想要将她紧紧勒住恨不得嵌入胸膛的荒唐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离开伽蓝太久,被荒山野岭的妖气瘴气迷了眼?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跟着走那么多路,脚上起了水泡,阿丑施主嘴上说他连累自己,影响了她往西去时间,却抱起他继续走。他能够近距离地看清楚阿丑施主的眼睛,一只浑浊不堪,一只清澈透亮。他被那只清澈璀璨如同琉璃的眼睛吸引引。那时候优昙想:等我长大些,有力气能抱得动阿丑施主的时候,遇到难走的路,我也抱着她走过去。
真的长大后,却不愿意抱阿丑了,就连被她抱着,都心生惶恐。分明自己一开始跟着西行,就是因为她的拥抱。
当他们来到狮驼国,来到这个皇室和所有百姓全部信奉佛法的佛国,遍地的伽蓝焚烧着檀香,无数祈祷的声音混着僧侣们敲打木鱼的诵经声。优昙拉着阿丑走进了供奉着观音菩萨的神殿内,说只要虔诚祈求,就可以被菩萨听到。
阿丑抬头看向那尊金色的菩萨,看向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眸。她的双眼也有几分拢,说:“我站到神像前,只能让他看到我,我看不到他。这是一块巨大的泥,外面刷了金漆。”
如果她只是想给菩萨老婆报平安,一路上那么多的伽蓝早就可以溜进去,哪怕各处伽蓝守卫森严,她也能自己用泥土捏一个。她想要的是:相见。
面对面的见,见到菩萨的老婆的本身,是可以拥抱,可以感受到温度气味的真实的本身。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金色神像的眉眼似乎更垂落些许。落伽山的山崖顶端,一袭白纱素衣的观音端立着,眼前的泥塑莲台上,摆放着三个泥土做成的元宝,一个镀金的小人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