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趟,明日我去衙门再跟我说就是了,听说你一大早就去城外看挖池塘了,也别这么累,这么晚才回来,一把年纪了。”宗泽无奈摇头:“消息明日一大早就会传来,担心公主害怕。”赵端骄傲挺胸,大声嚷嚷着:“我才不害怕呢,我超勇敢的。”“公主该去睡觉了。"慕容尚宫自走廊处走了出来,无奈说道,“明日还要去吕公那边上课,功课可是做好了。”
赵端一拍脑袋,火急火燎跑了:“坏了坏了,忘记了,那我走了,宗留守路上小心啊。”
宗泽目送公主急匆匆跑走了,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尚宫想说什么?”“皇上想要在仪真教练水战,规模不小。"尚宫低声说道。宗泽沉默着,面容平静地看着月色微明,明星乍稀,微凉的风在园中穿梭,连带着衣摆都在风中微微晃动。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很憎恶,很生气,可现在只剩下平静的失望。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位官家的性格,怯懦胆小,摇摆不定。他应该愤怒的,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永远也无法宣之于囗。
“若是消息传了出去,各地百姓本就难以安稳的心,更是认为中原不能守,所以才要训练水军,把守江宁。"尚宫又说。宗泽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康履这次来,可是要带公主回去。”慕容尚宫看向这位老人,他已经六十九了,再过一年便是七十,也到了致仕的年龄,可如今北地风雨飘渺,谁敢让他退下。可他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衰老了。
北地又能撑多久呢。
北地的未来又要如何呢?
“公主不愿意回去。"慕容尚宫同样看着漆黑的院子,阆苑上的烛火只能点亮脚下的片刻幽光,但在宛若狼吞虎噬的夜色中依旧微弱,不堪一击。“她说……不甘心……”
声音轻得能被风吹散,台阶上的两人不再说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如今国步艰危,四海波谲,我实在无法考虑其他。"许久之后,宗泽低声说道。
慕容尚宫并不生气,只是笑说着:“愿天清地宁,海晏河清,永息干戈。”宗泽也跟着疲惫笑了笑。
“听闻宗留守生病多日,北地大局不能没有东京留守,还请多多照顾自己。"慕容尚宫柔声说道。
“不碍事。"宗泽颔首,冷不丁说道,“听闻官家有意缩减女官,权在宦官,慕容尚宫并未露出惊诧不安,只是颔首说道:“多谢提醒,我十三入宫,承教独孤女官,只十五年前离宫时已和女官并无关联,此事想来也是官家的考量。”
宗泽看着面前安静的女官:“听闻先祖河南王以镇静闻,不曾想百年后还能见此风采。”
慕容攻玉笑:“先辈荣耀,不值一提。”
“河南王开国宿将,忠君报国。“宗泽也跟着笑了起来,“慕容尚宫也该以国为重。”
慕容攻玉含笑点头。
宗泽离开集禧观时,突然看到岳飞和张三从观中哥两好地走了出来。“深夜,要去哪里?"宗泽停下脚步,随口问道。岳飞见了宗留守瞬间老实了,乖乖站好:“观内不给多喝酒,想去外面喝酒。”
宗泽无奈摇头:“酒以成礼,过则败德,你也要改改这个毛病了。”岳飞连连点头。
“喝酒败事伤身。“宗泽又对着张三说道,“公主对你报以厚望,可不能过于放纵自己。”
张三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岳飞,没良心说道:“他拉我看他喝酒。”岳飞瞬间警觉,大小眼一斜楞,飞快靠近张三。张三充耳不闻。
宗泽点了点岳飞:“三国蜀国的张三就常因酒暴怒士卒,你收服了赵海的三百多人,如今手下也有八百号人,你就是这么给人做表率的。”岳飞低头听训。
宗泽看了眼热闹的汴京夜市,半响之后又说道:“既然无事,随我去一趟衙门吧,我也给你们一样东西看看。”
岳飞瞪了张三一眼,最后又扯着张三的袖子跟在宗泽身后离开了。端午刚过没多久,衙门的官吏还颇为休闲,时间一到就下值了,整个衙门只有值班的书令躲在屋内偷懒,隔着门窗能看到屋内影子晃动。衙门为了省油,一段长长的路只点了几盏微弱的灯笼让人勉强能看到眼下的路,三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院中回荡,连带着风中的烛光摇曳着拉长三人的影子。
宗泽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官署,隔壁公主办公的屋子大门紧闭,一片漆黑,他的屋内却还点着一盏细弱的烛火。
三人一入内,就先看到墙上挂着的黄河图,月光下,纸上的黄河也好似在波光凌凌,能让人恍惚听到城门外那条正在奔腾不息的黄河的咆哮声。“都坐下吧,我去拿个东西。“宗泽随口说道,重新点了一盏油灯,朝着内屋走去。
两人都没有坐下,齐齐看着那副波澜壮阔的画。“你说我们能过黄河吗?"岳飞突然低声问道。张三轻轻嗯了一声,很快又笃定说道:“可以。”岳飞咧嘴一笑,自信说道:“我也觉得可以。”张三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这幅黄河图。
他听周岚说起过,公主很喜欢宗留守官署内的一幅黄河图,每次看到都要看很久,偏宗留守拿乔,捏在手里不肯给。他今夜第一次见,却似乎明白公主为什么喜欢这幅画。画中虽然只是月光下,一条连天黄河咆哮万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