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五十四章
庙堂与江湖的悲喜并不相通。
哪怕民间物议已是鼎沸,但有魏王与信陵君这两个最重要的利益关联者保持了远超姚贾想象的静默,所以被冠以"重塑秦魏友谊"名头的联姻仍在有条不紊地持续推进中。
无论哪个年代,贵族婚嫁都是件麻烦事。
因为贵族娶亲的目的不是普通人那样增加可支配劳动力上限,更好地抵御生产生活风险。
贵族的婚姻需要更多地考虑政治收益。
尤其是嬴成蟜这种婚姻已经成为了两国博弈一部分的。饶是嬴成蟜已经穷尽想象力,但从姚贾那得到暗桩传回来的部分嫁妆单时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他以前看三国,常见一句笑语,言曹老板毁在情欲管理薄弱,宛城一响贪欢,失子、侄、猛将、宝驹,后三者固然重要,但加一块都比不过长子曹昂。若曹昂存活,曹魏压根就不会有继承人之争。而作为曹老板主要对手的大耳刘则好在会娶媳妇。甘夫人产下阿斗,虽然从后来看阿斗才质仅为中人,没有完成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父辈愿望。
但对刘备这样逐鹿天下的豪杰而言,阿斗的诞生解决了继承人危机,增强了团队凝聚力。
糜夫人则是出自东海巨富糜氏,其家世代货殖,僮客万人,赀产钜亿。糜竺、糜芳送妹出嫁,仅僮仆就给了两千人,余者金银更是不计其数,极大的缓解了刘备为吕布所败后的困窘局面。而孙夫人与吴夫人则是分别稳定了同孙吴的联盟,益州本土派的人心。每一段婚姻都是结合了时间、地点、局势的最优解,把婚姻收益榨取到极致,说一句其人是华夏历史中最会娶媳妇的人也不为过。等而观之嬴成蟜,他的政治收益早在信陵君愿意牵头举办学术交流辩论会,任由他躲在后头当个不太显眼,却又绝对不能被忽视的赞助商,获得了敬贤爱才的贤公子名声时就已经被拉满了。
旁的诸如推广隶书,为秦国丰富知识库,推荐了一些士人入秦出仕都是额外收益。
至于他个人心中最在意的不要盲婚哑嫁,与妻子最少不会相看两厌,有一定共同语言的情绪价值也得到了全然满足。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娶妻能够带来的经济收益。信陵君固然豪富,能够养门客近千,可他子女也多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每个都得留点。
而且阿留嫁妆太多很容易影响兄弟姐妹间感情的。只是这份暗桩特别标注了仅是部分的嫁妆单,看起来可不是当下嫁妆的通行准则啊……
嬴成蟜轻轻摇头,按住了横在膝上的刀柄,那是信陵君前些日子特地送来的自用刀。
这年月因为青铜铸造技术成熟,且剑具有礼器性质,即便铁器已经逐渐普及,在惯性作用下剑的数量还是远远多于刀。但在近四十年前,信陵君给自己选择的第一把武器就已经是刀了。也许是少年跳脱,喜好标新立异,但仍可以窥见其人性格中不爱随大流,不走寻常路的特点。
“阿茂。“赢成蟜唤醒神游天外的梁茂,“去给我寻一块磨刀石来。”梁茂应声,却在迈步后猛地回转,满脸不解道,“公子,你要磨刀石做什么?″
他家公子向来不爱舞刀弄剑,再说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动用武力的地方,喊他不行吗?
梁茂觉得自己遇到职业危机了。
依靠野兽直觉察觉到不对劲的梁茂并没有得到自家公子的确切回答。嬴成蟜只是握住刀柄,将横在膝上的刀抽出半截,然后屈指弹了弹刀身:“取磨刀石还能干嘛?自然是磨刀啊。这是把好刀,不经常磨一磨可是会生锈的。”
“哦。“梁茂挠头,呆呆地离开,末了又因为赢成蟜一句话而兴奋起来。“阿茂,既然拿都拿了,那把你的剑也顺带一起磨磨。”而旁听了全过程的甘罗一脚踹到了正手捧着礼单,不住念叨着玉璧十对,彩绸五百匹,看上去就像中了邪的张苍小腿上。力度刚刚好,疼痛帮醒脑。
张苍痛叫一声,蹲下身抱住小腿反复揉搓,又在发现礼单被他揉皱后赶忙放在一旁,怒视"偷袭”他的甘罗:“阿罗,作甚踹我!”甘罗双手拢袖,老神在在:“主君当面,你口中却怪声连连,何其狂悖无礼,踹你都是轻的。”
张苍:???
他素性如此,而且主君自己就厌烦虚礼,所以也从不拿这些来约束他。再说阿罗你以前也没有因为这个同我动手啊,今天突然动手是怎么回事!但严格论起来,还真就是他不占理。
县官不如现管,比起赢成蟜这个没什么架子的主君,张苍还是更害怕直接给他发工资,经常出面捞他的甘罗。
所以只能减小声量,委委屈屈自辩:“那我也是情难自禁嘛。倘若这嫁妆单属实,只是部分价值就如此贵重,全部还不得掏空信陵君的私囊啊。”要说张苍于数算方面真是天生的高感知,仅是盘了小半年赢成蟜的账目,就根据魏治的进货数量、频次与金额,把魏治手里的流动资金数量给估了出来。他说完整嫁妆单约等于信陵君的私产,那么相差就不会太多。甘罗拢在袖中的手指都快绞断了,他现在是真想把张苍给按住暴打一顿。看不准风向,读不懂气氛,哪壶不开提哪壶,带不动的猪队友就应该沉进汴河里喂鱼!
他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