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更不瞎,哪里能看不出这部分嫁妆单的含金量,否则也不会猛踹张苍让他闭嘴了。
常言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信陵君先前带着主君当学术辩驳的赞助商,用名声帮主君铺路,给够了好处,是想以主君为婿,待到将来身故后,凭主君秦国公子的身份,借秦国国势,关键时刻能够庇护子孙。
要的回报已是有些苛严,但凡换个人就无法实现。因为有这个能力的没这个良心,有良心的却没有充足的能力。如今更是以倾家之财相托,潜台词就是将全家都托付给了主君。主君大可以佯装不知情,悄无声息吞了这笔钱,可主君却主动要了磨刀石开始磨刀。
从利弊而言,甘罗认为这样很不划算,甚至可以说是愚蠢。但从人情而言,他却十分庆幸自己选了这样一个主君。因为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坏种,也是愿意和好人做朋友的。所以张苍还是闭嘴吧,别念叨着让主君改了主意,他们这些下属以后就要倒霉了。
张苍原本是还想再叨叨几句的,但看见甘罗神色不善,作势抬脚欲踹,就知情知趣地憋了回去。
旋即抱起了嬴成蟜的大腿,凑趣道:“主君,我这佩剑好像也到了该磨磨的时候了。”
嬴成蟜看了看张苍鼓起的小肚子,很难想象他将来长到八尺是什么模样,小胖子变大胖子,看上去倒是够唬人的。
但让张苍舞刀弄剑,得了吧,还不如他这个半吊子呢。想了想后说道:“不必,子任你的手当舞文弄墨,刀剑之事过于屈才。这样吧,自我得封后还从未去过封邑,每年空食租税而已。“眼看着就要娶亲归国,再这么放着也不像话,你和阿罗可为我的先行官,去长安县帮着我盘盘账,免得他们糊弄我,如何?”先行官可是个美差,张苍听罢笑得嘴都歪了,也不说什么磨剑的事了,腆着小肚子一步三晃向外走去。
途经甘罗时还扯了他一把,似是想单独商量些事情,但又挨了甘罗一眼刀,刚撑起的气势立刻散了大半,悻悻地退了出去。待张苍走后,嬴成蟜看着甘罗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竞然有些发怵。果然属下太聪明了也不行,关键时刻没法糊弄啊。“阿罗…"赢成蟜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
“主君不必多言。"甘罗头一次打断了嬴成蟜的话,“我受主君大恩,不到舞象之龄就成了您的家宰,恩情尚未偿还。再说哪有身为家宰却不跟随主君去迎接夫人的道理呢?”
复又拱手请命道:“还请主君允我去武库中取一张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嬴成蟜还能怎么办呢,只得摆手:“你是家宰,所有的钥匙都在你那,真要取用,我还能拦你不成?只是避着些子任,莫让他知道。张苍如今只是年少贪玩,政治敏感度不高,但并不是会临阵脱逃的人。甘罗昂起头,从鼻腔中发出哼声,自信道:“他笨呢,准发现不了。”嬴成蟜摇摇头,没有接话。
掺和下属的争执是一种不明智的行为。
甘罗也不纠结这个,自取了钥匙去准备。
于是等到收着同样消息,急匆匆赶来与嬴成蟜商量对策的姚贾见到的就是贵为大秦长安君的少年正坐在小马扎上,躬背慢慢地磨刀。阳光正好,刀锋雪亮,少年很专注。
姚贾瞬间把已到嘴边的规劝话语给咽了回去。他看着少年掬起一捧水浇在刀刃上,然后按住刀身,左推右拉,随着刀刃与磨刀石不断摩擦,发出极富韵律的声音,姚贾这才有了些面前这位少年与章台宫的王上是亲兄弟的实感。
锐气四射,锋芒伤人。
但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否则不管有多少理由,只要没能把长安君全须全尾带回咸阳,王上肯定会迁怒于他。
姚贾并不打扰嬴成蟜磨刀,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直到嬴成蟜磨刀完毕,取了干燥的布帕,一点点擦去刀身上的水痕,这才上前说道:“长安君,我想魏王也会收到消息的。”
除了梁茂与张苍这种政治敏感度低的,看过礼单的人应该多少都能窥到信陵君倾家相托之意。
以如今这位魏王的贪婪,既要信陵君在关键时刻忠心耿耿的救火,又要信陵君在平常淡泊名利,不参与朝政,不抒发想法,不实现个人抱负。纯把人当没有感情的耗材使,也就是信陵君是个守规矩的近支宗室,否则别说是君不贤臣投他国,就是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也早发生了。这种人能为了名声忍住杀意,也能为了名声迸发杀意,更别说中间还夹着数额巨大的一笔财富。
得罪秦国的胆子没有,公然逼杀素有贤名的弟弟胆子不够。但两面三刀搞事情,浑水摸鱼捞好处的胆子有,而且还很大。譬如说暗中逼死弟弟,然后派人假扮弟弟的门客,以复仇的名义对大秦长安君发动袭击,撕裂秦魏虚假联盟,在获取好处后重新退回六国合纵联盟中。反过头再用“秦国刺客"把弟弟的子女,尤其是最正统继承人长子杀死。只要首尾扫得干净,成则一切都是暴虐无道的秦国亡我魏国之心不死,寡人完全是一时糊涂。不过现在人都已经凉透了,象征性哭两声就行。败则飞速甩锅,是别人非要把钱放我家冰箱的栽赃陷害,寡人完全不知情。让我逮住始作俑者一定让他好看!
总之是刀切豆腐两面光,无论如何都不吃亏。姚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