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七十二章
新雪初霁,太阳懒洋洋地挂在空中,驱散铅灰色的雾霭,投下的阳光被树杈分割,在雪上形成细碎的光影。
落入文人骚客眼中定是上佳景致,说不得便会诗兴大发,留下些脍炙人口的千古佳句来。
但对于咸和佗这两个大字刚刚识了一箩筐的粗糙军汉来说,这样的天气与景致纯属妨害。
“簌簌簌一一"这是脚踩破雪面,陷入下方枯枝烂叶腐败层的声音。佗费劲把自己的脚拔了出来,低声咒骂了一句:“这鬼天气。”得亏此次同行的咸为了收拢什中人心心提前准备了多余的鞋,中途匀给了他一双。他身上又带着钱,暗中去沿途的亭中置办了些牛皮茅草缠腿防止水汽和寒气浸入,他这双腿非交代在这不可。
但抱怨是不可能抱怨的,因为那可是升爵啊!须知在佐弋军这种防守性质的军队中,基层兵卒至少得到什长,身上才会有最低等的公士爵位。而且还得是他和咸这种的服役时间长,没犯过大错的什长才会有。
为了这一级公士爵,他和咸熬了六年之久。而这次只要赢了宫卫,就能再往上升一级。
每每想到上造爵多出的田宅、岁俸,他便觉得心头火热,就是把这双腿丢在此处也未有不可。
当然,能不丢是最好的。
佗竭尽全力维持着身体平衡,让自己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不至于太大,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正伏在地上,屁股撅起刚刚挖出的临时泥灶中吹气的咸身边,紧张不安地问道:“怎么样,没问题吧?”他们奉本部李校尉的命令"穿插敌后,扰乱宫卫最为费拉不堪的后军,乱其阵脚,沮其士气,最终达到使宫卫首尾不能相顾而自溃的目的。宫卫中除了最为精锐的前军能追着他们咬,余者确如校尉所言是饱食终日的饭桶,毫无战斗力与警惕心。所以他们一路匿迹潜行,和过往训练那样,十分顺利地插入了宫卫的后方。
但无论宫卫多么费拉不堪,相较于他们两什区区二十人仍旧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上风。尤其是这些老爷兵们养尊处优惯了,他们越是向后穿插,滞留拖拉的宫卫就越多,暴露风险可谓指数级上升。
最危险的一次一伙近百人的宫卫就与他们隔着一片小树林。所以隐藏自己行踪,不被宫卫发觉就变得尤为重要。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佗的问题,而是鼓起腮帮子又往灶中吹了几口气,看着暗红色的火星逐渐变得明亮,吞噬起周围干草,这才抹了一把脸,骄傲道:″放心,绝对没问题。
“我可是全军无烟灶比试头名,否则校尉也不会把这个敌后穿插的活派给我。保证不会有一丝烟飘上去,让宫卫那帮孙子瞅见。”这种事佗自然早就知晓,更是深有体会。只是敌后行军的压力着实太大,亲耳再听咸保证一遍能安心许多。
然后就听咸感慨道:“可惜如今是冬日,没有新鲜树叶,否则在烟道上覆盖一层新鲜树叶的效果要远比用细沙土强。新鲜树叶盖上去只会是贴地的烟,风一吹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佗直接给了咸一手肘,在他这个无烟灶考核几乎要垫底的人显摆什么呢。达到目的的咸见好就收,嘿嘿一笑带过,没有再往佗的伤疤上撒盐。少顷,铜釜被烧热,自有火头军取出随行带的干饼放置其上烤热分发。待到手下兵卒都分到了食物,两人才拿起最后两个饼吃了起来。这是他们佐弋军独有的规矩:“兵不先食,将不能食。”但作为军官,两人到底是不一样的。牛皮垫子铺着,仅有的热水也给了两人,佗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有些肉疼地递给了咸:“蜀中贩售的细盐,加点能好吃些。”
咸也没同他客气,捏了一小撮仔细的洒在烤热的死面饼上,随后大口咬下,就着热水吞入腹中,发出满足地喟叹:“这样的日子从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啊。”
透过咸说话呼出的白汽,佗看到了正三三两两靠着树干吃饭的同袍,由衷赞道:“将军真乃神人也。”
要不是有将军,他们别说是凭借无烟灶"直插敌后"博取爵位,就是想在行军途中有足够的干粮也不可得啊。
但很快又吧嗒了一下嘴,小声抱怨道:“就是怎么还要给百姓钱呢。”在佗看来,当兵是为了钱粮,为了个人富贵,保家卫国属于捎带项。真到走投无路时,从秦国人变成其它什么国家的人也是可以的。更何况他都流血流汗保护这些人了,吃他们点东西,借他们的房子给自己掉队的兄弟修养两天不是应当的么,干嘛还要给钱呢。也就是佐弋军军法严苛,秦国又有连坐传统,佗这才不情不愿给了钱,充作什中掉队兄弟的食宿钱。
咸一听佗这话音,就知道他在为给掉队兄弟提供修养处百姓钱之事钻牛角尖了。咸深知佗的为人,知晓他并非一个吝啬惜财之人,只是纯粹认为钱花得没有必要,所以抱怨罢了。
咸觉得这次与佗合作非常愉快,想着升到上造爵后就有资格争屯长之位,有心将佗变成自己的副手,因而努力回想在扫盲课上学到的练兵准则上的话,拿出来开解佗。
“我记得将军撰写的练兵守则上说过,人心都是肉长的,要学着将心比心。咱们兄弟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肯定是要给人家添麻烦,增加负担。“假使不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