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七十八章
出乎袁望舒意料,谢廷玉径直领着绿眸鲜卑男奴,一路往城郊荒宅而去。“不是,谢廷玉你……”
袁望舒打量骑在马上的谢廷玉,又看看骑在一头驴上的男奴,眉头微蹙,“你带着他难不成是去认领死尸?”
“有何不可?说不准确实有效呢?”
袁望舒正欲再劝,却见谢廷玉忽然转头,与那鲜卑人叽里咕噜说起话来。那流畅的鲜卑语倒是惊得袁望舒频频侧目,“你居然还会鲜卑语?你……此前在外修行时还去到过北境?”
“嗯。确实去过。“谢廷玉轻描淡写地回答。袁望舒一时语塞。上清观明明远在南方,北境不仅路途遥远,更有流寇肆虐。她实在想不明白。谢廷玉当年孤身一人,跑去那等凶险之地做什么?待这三人抵达时,那座废宅已经被廷尉台的差役层层包围起来。谢廷玉神色如常地迈步而入,倒是袁望舒在进门时,不自觉地抬头多看了几眼那蛛网密布的破旧匾额,又环顾四周荒凉的院落,这才快步跟上。“谢司直安好。”
等候已久的小吏立马上前,拱手行礼,“谢司直请随下官来。”谢廷玉一行人跟随小吏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来到后院一处枯井旁。几具尸体已被打捞上来,整齐排列在草席上,覆着素白麻布。廷尉监等人早已候在一旁,面色凝重。
寒暄过后,仵作上前揭开白布,几张狰狞可怖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死者额角青紫,鼻梁断裂,眼窝深陷处残留着淤血,眼尾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干涸的血迹从嘴角蜿蜒至脖颈,而颈项上印着紫黑色的勒痕。身上布满鞭痕与烫伤,口口处被残忍地塞入异物,血肉模糊相连着。这分明是被人肆意凌虐,百般折辱后,不堪折磨而死的惨状。那鲜卑男奴一见尸体面容,顿时浑身剧颤,泪水夺眶而出。他猛地转向谢廷玉,用鲜卑语急促地说着什么,声音哽咽破碎。围在旁边的一干人不懂鲜卑语,只得干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谢廷玉凝神听完,轻轻拍了拍男奴颤抖的肩膀,转向廷尉监道:“他认出这几人确是同乡,当初一起被卖到建康的鲜卑人。”“他说,家中贫困难以维生,恰有商人许诺重金收购年轻儿郎,其母便将他卖出。”
说罢向廷尉监郑重一礼,“此人身不由己,又汉话不通,绝非细作。还望大人妥善安葬这些可怜人。”
廷尉监连忙还礼,“谢大人放心,廷尉台自当妥善处置。"她压低声音,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事关鲜卑细作一案,还请大人移步详谈。”两人移至一棵树下。斑驳树影间,廷尉监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递给谢廷玉,“多亏谢大人当日与皇室同行,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祸。那几个混入乐师中的鲜卑细作如今已被赐死。”
“是怎么混入的?”
“谢司直有所不知。自去岁起,就有人专做这贩卖鲜卑男奴的勾当。因他们容貌异于中原男子,颇得些贵女青睐。有人便借此培养了几个貌美男奴,混入建康城内。前些时日被几位大人看中,暗中探得小殿下,还有帝卿的出行消息,又与宫中潜伏已久的马奴串通,这才有了那日的惊马之祸。”谢廷玉阅览密函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有人专门做这贩卖鲜卑男奴的勾当?是谁胆子如此大?”
“暂且不知。这件事做得很隐秘,经由许多个人转手,还未能摸到最终的幕后操盘手。”
“那这井中的男奴又是怎么一回事?“谢廷玉在枯井与花圃间来回扫视,“这后院中残留的花又调查清楚了吗?”
廷尉监摇摇头,“井中尸首的来由尚未查明。不过…“她疑惑道,“谢司直为何要查这些花瓣?”
“阿……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荒废的宅子,却有人专门打理这些花?”廷尉监还未反应过来,谢廷玉已径直转身走向花圃。她俯身在杂草丛中仔细搜寻许久,终于拾得几片零落的花瓣,小心地用绢帕包裹起来。正欲离开时,谢廷玉忽又驻足。花圃土壤色泽异常,那深褐近黑的颜色与周遭截然不同。取下鬓间玉簪,她轻轻拨开表层浮土,挑了些许置于掌心。一股古怪的腥气扑面而来。谢廷玉不解,又凑近细嗅,这气味竞似干涸的血迹。她神色一凛,当即用绢帕将土样一并包起。“谢司直。”
不远处的廷尉监朝谢廷玉招招手,小声呼喊,“谢司直,我话还没说完呢。”
待谢廷玉走近,她又递过一张画像。画中女子右脸布满狰狞的烧伤疤痕。“这是?”
“那几个鲜卑男奴受刑不过,招出曾与此女在城南暗巷接头。昨夜已将其擒获。据她供述,三日后子夜将有人与她交接新一批男奴,其中恐混有细作。为防泄密,她们行事极为谨慎。需先验明身份,才告知最终交货地点。且每次都会变更场所,极难追踪。”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打算放她出去当诱饵,再派手下在外头潜伏,等她引对方到交货地点,就一并擒拿。”
谢廷玉提出疑惑,“你们可曾擒获这疤脸女子的家眷?”廷尉监一愣,“尚未。”
谢廷玉蹙眉,“那你们还等什么?放虎归山,就不怕她反手把你们都卖了?”
“谢司直这话,我们倒是未曾想过。"廷尉监语塞,“那依谢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