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八十二章
待太医署众人匆匆赶到时,袁缚雪已为谢廷玉灌下整碗逆鳞丹,又施针逼出部分毒血。
但,即使如此,收效甚微。
谢廷玉呼吸细若游丝,面色惨白如纸,唇上紫黑之色未褪反深,情势显然又危重几分。
袁缚雪默不作声地收好银针,取帕轻拭她额间冷汗。旁人只见他神色如常,唯有他自己知道方才施针时指尖是如何颤抖难控。行针多次,从未如此刻般如履薄冰,若是有一针错误落下,都可能断送她最后生机。
他起身,朝诸位抬手一礼,“缚雪已竭尽所能。奈何廷玉娘子伤毒交攻,还需等待太医署的医师们合力施救。”
话说此时,四位医师从外头疾步而入。
为首那位童颜鹤发,脊背微有些佝偻,但面上双眸眼神霎铄。她拱手朝谢清宴一礼,“下官见过谢大司徒。敢问令爱所在何处?”谢清宴引袖相邀:“有劳鲍医师,请随我来。”鲍姑净手后俯身检视,先翻看谢廷玉眼睑,又仔细查验胸前与腿后的伤口,最后三指搭脉,闭目凝神片刻。
她转身对谢清宴道,“令爱伤势虽重,尤其胸腹贯穿伤与腿后撕裂伤,但老身现可施针缝合,假以时日调养,当能痊愈。”她与同来的张秀姑交换了个眼神。这位历经三朝的老医师上前一步,银发在烛光下微微颤动,“但,令爱身上的毒势凶险,纵使此刻回太医署配药救治,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且细看此毒,伤口周身泛黑,令爱额间皱眉不消,老身猜此毒应是掺了具有梦魇之效的梦魂引,可令中毒者身陷幻境却不知,再慢慢渗透其五脏六腑蚀骨噬心。″
话音未落,满室寂然。王栖梧霎时红了眼眶,袁缚雪静立榻前,目光死死锁在谢廷玉惨白的脸上。
张秀姑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万物相克,天下也并非没有奇药可解。”她略一思索才道,“先帝在位时,曾得三枚可解百毒的奇药。一枚自用,一枚赐人,最后一枚随葬。”
抬眸看向室内众人,张秀姑重重叹了口气,“得赏赐此药的那人早已于十年前殒命边疆沙场上,即便此人在,但她行事张狂肆意,恐怕也找不到这枚药在何处。”
听闻此言,谢清宴顿感无力。自她执掌陈郡谢氏以来,向来勤勉经营,竭尽全力将诸事纳入规划,即便途中偶逢挫折,亦能从容化解,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头压着天塌地陷般的沉重,几乎喘不上气。谢清宴阖眸沉思片刻,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对各位医师一礼,“有劳各位医师今夜前来救治。请鲍医师为小女缝合伤囗。”目光掠过榻上之人时,掩在广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此次鲜卑人贩之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心底甚至隐隐翻涌着一股冲动,恨不得此刻便提剑闯进去,寻遍所有牵涉其中的世家,将其就地斩杀。“诸位且慢一一”
外头一清泠声传来。
谢父提着衣摆疾步而入,目光灼灼地望向谢清宴,“妻主可还记得廷玉周岁宴的情形?”
“自然记得。辨微为何有此一问?”
他转而急切地询问张秀姑,“敢问医师,当年获赐灵药的可是王璇玑王校尉?”
张秀姑面露惊色,连连点头:“正是!”
谢父从怀中取出一个嵌玉锦盒,郑重地双手奉给张秀姑,“当年廷玉误食毒菇,幸得王校尉赠此灵药。当时只用了半枚,余下的一直妥善珍藏至今。”张秀姑连忙接过锦盒,仔细查验后欣喜道:“大善!令爱果然福泽深厚,谁能想到王璇玑校尉当年善举,竞在今日再现!”众人立即将灵药化入温水,小心喂谢廷玉服下。鲍姑雷厉风行地屏退闲杂人等至屏风后,正要唤助手时,袁缚雪主动请缨,在一旁递针送线,配合施救。
外间众人焦灼等待。
谢清宴将谢父引至一旁,低声问道:“辨微怎会突然想起这枚灵药?”谢父目光仍不时望向屏风内,同样也是小声回答:“妻主有所不知。自周岁宴那日后,我便将余药仔细收好。当年王校尉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我在慈恩寺为她点了长明灯,还特设一间偏室供奉她的塑像。本是为廷玉积福,从未声张。他取出那张染血的平安符:“方才在血衣中发现此物,才猛然想起此药。”“原来如此。"谢清宴了然颔首,紧握他的手,“那平安符想必也是你准备的吧?辨微有心了。”
谢父却出乎人意料地摇摇头,“非也。“又疑惑,“我还以为是妻主求来的。谢清宴一怔,“那是廷玉自己去求来的?”袁望舒双目紧盯着内室,心中如火焚般煎熬。崔元瑛见她神色真切,破天荒地未出言讥讽。
整整一个半时辰后,鲍姑才抹去额间冷汗,尽管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她手上动作却始终稳健如初。最后一针收线时,她长舒一口气。众人焦急等待下,谢廷玉唇上的紫黑已褪去大半,渐渐恢复血色。张秀姑见状连声喜道,“救回来了!救回来了!救回来了!”众医师齐齐向谢清宴躬身,“恭喜大司徒!”这枚小小的灵药,经由王璇玑之手赠予谢廷玉,十余年前救她一命,谁曾想今日又如回旋镖般,再次救她于生死边缘。细算起来,这算是王璇玑第二次救下谢廷玉的性命。谢清宴诚挚地朝医师们回礼,“今夜多亏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