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放开,低低央求,“我还要亲。”可是亲得越久,便想黏着她更紧,一时一刻都不想分开。但她也有正事要做啊。
姬怜一狠心,将谢廷玉推开,撇过脸去不看她,“你爬墙出去吧。走得快些,莫要给别人看到了。”
谢廷玉伸指一戳他微鼓的脸颊,利落翻窗而出,未留半分迟疑。谢园。
“家主,是少娘子来了。”
韦风华在廊下出声提示,待见到谢清宴轻点下颔,这才引谢廷玉进来。谢廷玉转过廊角,见竹林掩映间,谢清宴正盘坐竹榻之上。紫檀小案置一壶清茶,白雾自壶口袅袅升腾。
谢清宴浅呷茶汤,执玉柄竹扇轻摇,静对一泓清池,池中几尾锦鲤悠然游弋。
“母亲。”
谢廷玉亦盘腿坐在谢清宴对面,将怀中的军报与策论一同放到小案上。谢清宴未览军报,径直展开策论扫视几行,“怎地未写完?”“有些事需与母亲商议,得允后方可落笔。”谢清宴茶盏稍顿,身姿端肃,“我与你之间,无需那些虚礼,有些事直说。”
“母亲在我未归来建康之前,便已经在忙碌这些北方流民之事,不仅为流民设立白籍,还免去其徭役赋税。女儿以为,母亲本意是欲广恩以收人心、以固大周根本。无奈世间多有贪婪之徒,为一己私利,反将母亲善举所能激发的力量消解大半。”
清泠一声,是谢清宴将茶盏置于案上,“继续说。”“即便在建康,亦有世家借前番暴动之机私纳流民。此等藏匿人口之行,实为蚕食朝廷根基。”
“长此以往,朝廷流失人财物力不可计数。正所谓一日一钱,千日千钱。若将这些资源收归国有,来日北伐鲜卑时必大有裨益。”谢清宴又细细阅览手中的策论一遍,“你的意思,是要将这些流民统一编入黄籍,使其与土著百姓同享编户之名,亦同负赋税之责?”“正是。”
谢廷玉颔首,语气愈发笃定:“我不仅要在建康推行此事,更要推广至名郡县。并且深入豪门世家,查清她们暗中隐匿的私属、佃客,使其名归官簿,肩挑赋役,尽为国家所用。”
“母亲,此举虽损士族眼前利益,然岂可因小利而弃大义?若纵容豪强坐大,贪欲滋生,他日难免生出祸心。”
“倘若彼时我们内斗未休,而鲜卑趁隙南下,重吞城池版图,那时我们又凭何抵御?”
“此举看似削弱士族根基,实则是为大周添下长久之筹码。唯有如此,方能于将来御夷之战中,多一分胜算。”
所谓征战,实为耗资巨万之事。莫说粮草辎重,单是攻城所用的箭矢、投石器等物,无一不是吞金之器。大周之所以迟迟不敢与鲜卑开战,正是因此役者旷日持久,必致国库虚空,更何况尚有战败之险。倘若战败,轻则割地赔款,元气大伤。重则鲜卑铁骑长驱直入,踏破山河,届时大周子民与汉家文明,恐将在异族统治之下渐趋湮灭。相比于谢廷玉更多着眼于未来极有可能爆发的战事,谢清宴的思虑则更为宽广。
谢氏麾下已有一支劲旅,在军政上已握有一席话语权,而她身居大司徒之位,于凤阁中的地位亦举足轻重。她们母女二人,如今在官场上的分量,早已不同往日可比。
况且,她从这份未写完的策论中读出的,不仅仅是谢廷玉的远虑,更是谢氏家族在建康,乃至整个大周再攀高位的士族威信。倘若这篇策论真被姬昭采纳,谢廷玉便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此策的推行者,那么谢氏的声望与权力,可谓是水涨船高,抬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啊!
然政策推行,往往触动她人利益。在建康尚可周旋,若至地方遭遇强力阻挠,甚或暗杀手段,又当如何?
谢清宴将此虑坦然相告:“你这是督查,并非镇压,总不能率军前往。”“虽不能携大军,但若得圣上应允,外出督查时自可带领一小队亲随,以为护卫。”
两人对视了然一笑。
谢清宴将策论递回谢廷玉手中,指腹轻点封角:“此事利国利民,朝廷更是最大受益者。陛下岂有不允之理?你速速将这篇策论写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