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怜我怜卿（庄生篇）

073的视野灰蒙蒙的，觉醒为哨兵后，视力从没有这么差过。因为他不是哨兵了。

如果没弄错，他现在是一条狗。

确切地说,是一条混血狼狗。

他在一头母狼的肚腹下醒来，它是头非常漂亮且矫健的狼，毛发胜雪，黎明时分会挂满晨露，比冬日的雾凇更璀璨。

在他之前，母狼还分娩了三只小狼狗，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可惜某种疾病让它们不停呕吐腹泻。母狼的配偶，小狼狗们的父亲一-一条同样通体雪白、威风凛凛的长毛猎犬期间来过几次，带了些精致的熟肉。显然，这是人类给的，或者是它偷的。

但小狼狗们还是接连脱水死去，剩下他一个。也许是填塞了人类灵魂的缘故，最后出生的他身体却最强壮，迎风见长，没过多久，已经可以扑到些老鼠之类的小猎物了。对于这具需要四条腿着地的身体，他意外适应得很快。当了那么多年哨兵，驾驭犬科动物的听力与嗅觉实在很轻松。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一条狼狗，但没有任务、没有自相残杀的日子也不错。穿梭在山林间，看萤火虫,看蝴蝶，看鸟。他不吃它们，只是喜欢看。

它们很弱，可多了双翅膀，可以飞向更高的地方。母狼不理解这种行为，它舔他的毛发，用鼻子拱走他，传授他捕猎的技巧。他学得很好，仗着比普通的纯种狼更庞大的体型，常常能独自狩猎成功，然后带回猎物分给母狼，它因此吃得膘肥体壮，毛发油亮。然而又一次例行追猎，叼着硕大的野兔回来时，只见到倒在血泊中的母狼，和手持猎檐围着它洋洋得意的五个人类。他几乎忘了，这附近有猎犬，就会有人。

尽管他们手持着人类最伟大也最邪恶的发明，还是被他吓到了。他利用这个机会，当场咬死了其中三个，重伤了一个，还有一个始终不敢上前的反而活下来，第一时间逃跑了。

他知道事情没有结束。

他了解人类。

第二天便有成群结队的人围山搜捕。

生死有命，他没什么打算。

不过这群人没杀他，他们用吹箭麻醉了他。恢复意识时，他身处一座庄园里。

庄园的主人年轻得反常，以人类的审美评价，这是名青涩稚气却难掩俊美的男孩。

男孩说：“你会是最好的猎犬，而我会是最优秀的训犬师。”然后将他圈养在犬舍里，和其他猎犬关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不肯参与男孩的狩猎游戏，渐渐的得不到任何食物。狼群通常由大家庭组成，所有成员都是亲眷后代，服从领袖夫妻，团结和谐。

但人工饲养的猎犬不一样。

资源有限的高压环境下，它们厮杀争斗，不死不休。他这个外来者引爆了敌意，被群起而攻之。疯狂的猎犬没什么理智，不难对付，但血肉之躯总会累的。他吐掉一只不自量力的猎犬的腿骨，退回犬舍休息。他听到窕恋窣的动静，接着后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墙角有个不起眼的破洞，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从洞外探进来，睁着乌黑的眼睛瞪他，裙子蹭得脏兮兮，辨认不出本来的颜色，长得和庄园主人五成相似。

“好大的狗狗…她张大嘴。

这么恶劣的人，却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吗?他好像把她吓坏了，她跑了。

也好，她这样的稀世珍宝，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第二天她又来了。

她用昂贵的蕾丝裙摆包着刚煎好的牛排，拿出来时烫得直吸气。“给你吃，我看你好像都没有东西吃，他们从来不喂你。你能吃这个吗？”她蹲在洞口吹烫红的手。

他不饿，他的肚子里还装着半只不开眼的猎大。他吃光了牛排。

他舔那双发红的手，比刚出生的幼兔皮肤还嫩。他又舔她的脸，沾了灰，但还是很香。

不是食物的那种香。

她咯咯笑：“我们是朋友了吗？晓晓，我叫晓晓。”晓晓。

他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里亮晶晶的。

是星星吧。

他决定叫她星星。

“我不能待太久，会被哥哥发现。"她压低声音说：“他虽然总是在笑，但笑起来很恐怖。我……很害怕。”

他想说别怕，但他现在是一条狼狗，保护不了她。她每天都来。

她给他梳毛，用一把造价不菲的镶金象牙梳。“其实用普通的猪鬃刷最好了，马鬃也行，但哥哥不让我碰那些。"她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惆怅：“我和你一样，都不自由。”他轻轻啮咬开她因钻洞打结的头发。

自由吗？

其实他不那么在乎，他有她了。

但他还是感到沮丧，他更想看星星笑着拽他的尾巴。他把头往她手心拱了拱。

她好像很喜欢摸，摸一摸心情会好吗。

“你最喜欢吃什么？下次给你带好不好。"她很快打起精神。不要吃的。

只要她。

他最喜欢她。

可是他不能说话，只能用爪子按着她的肩膀，一遍遍舔她的脖子和脸。“如果我像你一样，有尖尖的牙齿和爪子就好了。"她满脸艳羡。人类长不出这些。

但他愿意当她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