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那车一看就不是往好地方开的,那网肯定也不对劲。
她急得半死,要从女助手身边绕过去。
简玉很有先见之明,留下的这名助手叫保镖更贴切。除了五官白净些,体格壮得和在船上见过的那群络腮胡水手不分伯仲,想拦住她真是轻而易举。闵霞紧张不已,推了几次对方都纹丝不动,不由得产生片刻的迟疑:要不要放弃,不管他了?她的命还捏在简玉手里,又手无寸铁,根本做不了什么。萨缪那么强,也许用不到她帮忙。
这份迟疑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自责覆盖。怎么能这么想?万一呢?
明明不久前还发过誓,明明清楚科研所里没有好人。她瞪着女助手,对方却不生气,还试图出言安抚:“不怕,他不会有事的。”
他也这么说过。
闵霞瞳孔不明显地缩放,突然暴起,抠向女助手的眼睛。女助手的确练过,面对速度和准度都平平无奇的攻击敏捷地后仰躲过。她本就没指望能直接得手,不过是想看看对方警觉的程度和行动风格。显然,女助手顾忌很多,动作非常保守,完全不想跟她正面对抗。这大大便宜了闵霞,她才不管什么面子啊、形象啊等等虚的,直挺挺扑向女助手。
凭她的体重,自然不可能造成什么压倒性的优势局面,女助手甚至怕她摔出个好歹,不得不来接。
她不在乎过程好不好看,目的达到了就行。借着女助手的身体缓冲,两人一起扎进沙滩。她抓了把沙子,揉到对方脸上,蹦起来往前跑。眼睛永远是弱点,女助手涕泪横流,拼命擦脸,爬起来追时有些找不准方向。
闵霞的状态不能说是跑,她差不多是手脚并用、一步一个跟头地栽了过去。这副身体能水下摄氧,行动自如的代价就是在陆地上运动时极不协调,她适应了潜水,却调整不好奔走时的发力。
途中,她拼命朝两边掀沙子拖延,工作人员们猝不及防之下,呛了好几口,咳嗽起来。
“萨缪一一”
阵阵干呕清嗓子的嘈杂里,没人听到她的声音。只有人鱼听到了。
这是他出生起就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即使是孤儿,每条人鱼的名字早在母亲怀孕时便定下,经由血脉中无形的联系传承给尚未成型的胚胎。但如今已经没有亲长能告诉萨缪名字的具体含义,他也不执着寻求答案。于他,名字不过是个象征性的音节,也许终其一生不会再被谁提起。可是乱舞的沙尘中,伴侣叫响了他的名字,清晰的、急促的,穿过人群叮叮咚咚砸落,砸得他心尖颤了又颤,血液跟着倒流。他看到她自己也被沙子迷了眼,跌跌爬爬地坚持靠近,只想冲过去接住她。然而他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引以为傲的肌群控制力不起作用,躯干和脏器停摆,徒留他的灵魂躁动嘶鸣。
人类没有动什么手脚,是他不会动了。
魔法与神明不过是人类近万年来的臆想,为什么真的会存在这样迅猛而牢不可破的咒语?
别的人鱼被伴侣呼唤时,也是这样无措而狼狈的吗?还是说,他的小珍珠与众不同?
是了,一定是因为小珍珠,千年万年,远洋深海之中,只此一颗。萨缪愣愣地看着伴侣撞进怀里,直到这时,血液重归正常的流向,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撕了防逃网撇开,迫不及待抱住她,想收紧手臂,又怕勒疼了,焦躁地低声呜咽。
闵霞本意是想拽他回来,没站稳,被抱了个满怀,第一个反应是推开。当然推不动。
萨缪发出阵韵律奇异的喉音,像是用沙槌敲奏的扬琴:“珍珠……喜欢你叫名字。”
他更想说,喜欢看到她奔向自己。在逃离的猎物与同族中,她是唯一的逆行者。
不止是喜欢。
这是人类常用的词,他们什么都喜欢,常常浅薄到瞬息之间。往往上一刻说喜欢一朵云,下一刻这份喜欢就比飘摇的云更快消散了。人鱼不常这么说。
或者说,人鱼不习惯用具体的语言表达想法。他们得天独厚,通过气味、心跳、眼神足够交换绝大多数信息。但现在他忍不住,想说很多很多遍,想听小珍珠回应很多很多遍。他的情绪仅仅靠生理变化已经不足以传递,靠简短的词汇也不足以描述。人类会为爱人写诗,而人鱼会为爱侣歌唱。小珍珠是人类,那么他应该学学怎么写诗。在此之前,他还想确认一次小珍珠是不是对他施加了什么咒语。萨缪托住她的腿,用独特音调咕哝道:“珍珠……名字,再叫一遍。”这都什么时候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闵霞哪有闲工夫想有的没的,甚至来不及看他的表情,趁他低头松手的时机,扯着他往海边拖。
傻了是不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在海里泡太久进水了,还是昨天中暑晕着呢?怎么能随便跟人走,海里没有人鱼贩子,陆上有的是啊,还不快回去!她实在拽不动,用力掐他手背提醒。
被她撒得到处都是的沙子渐渐落定,工作人员们“呸呸"了半天才缓过来。他们都是普通的科研工作者,没接受过专业的安全防卫训练,这会儿灰头土脸地分散开,手里还各自提着防逃网一角,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夹在中间的简玉算是反应最快的,躲开了不少扬沙,谁能料到闵霞在刨沙子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