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愿者上钩（二十八）

……偶尔，"闵霞指腹划过他瘦削下陷的脸颊和支棱的颧骨，“爱有很多种味道，你还没尝过，所以快点好起来吧。”

“我不想失去你，不能失去你。”

萨缪体内腐蚀般的烧灼剧痛在这个吻里逐渐平息，伴侣的赦免阻断了这场剜心蚀骨的刑罚，消融中的四肢百骸接收到爱意产生的化学信号，细胞终于有了增长的趋势。

他握起她的手，按在自己颈侧，皮下深处，动脉的震颤越来越有力。他呼出了口气，这次不是叹息，更悠长深刻，将所有浑浊的痛苦一次性排空。

“我会好起来，”他眼中薄膜似的灰影渐渐淡了，“很快。”“真的吗？"闵霞不敢错过他的每个神色变化，只是人鱼和人类虽然外形相近，面部肌肉排布和数量却有所差别，人鱼的表情天然少且小，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珍珠，人鱼不欺骗伴侣。"溶解的后遗症导致阵阵虚弱的眩晕感，他闭了闭眼。

前半句话听得她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腿，要跨下去一-她还在他腰腹间骑着呢。

萨缪一把摁住她：“珍珠去哪？”

“你需要休息，"她手撑起上身，“我在旁边守着。”被一个大活人压着,肯定不是合理的静养方式。他不松手，反把人按得更紧：“就这样。”“这样你会更累。"她没挣扎，轻声说。

萨缪两只手一起圈上来，一上一下，分别扣着她的后颈和腰，瞬膜与外眼睑先后合拢，呼吸放缓："舒服。”

“好吧“她趴回他胸口，乱动只会让他浪费更多体力，不如配合点。这还是她第一次观察到他有明确的睡眠需求，想来溶解必然让他元气大伤。她摸摸他格手的下巴，心脏坠胀，酸得发紧。怪她想法太不成熟，害得他险些丧命。

可他说"没关系”。

甚至没说“原谅"，他居然不怪她。

人鱼的爱如此浓烈而纯粹，她要怎样才能给出同等的回应。她贴着他的胸膛，思维发散，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不自觉数起他们的心跳。

和她不太一样，萨缪的心跳似乎不长在偏左的位置，而是在胸腔正中，频次极低，只有她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但每跳动一次，响声都能盖过周遭所有杂音。

就算是吊桥效应，起码是真实的，既然做不到放下，那就捧起来，认真拿稳吧。

萨缪入睡很快，睡得也很沉，长长的鱼尾一半拖在海水里，表面被冲刷得簌簌作响。尽管他说身体很快恢复，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仍比过去脆弱很多。靠睡觉只能缓解，不可能凭空补充能量。

她轻手轻脚爬下来，看向一边的鱼。掉在地上这么久，肯定不能再吃。让她下海抓鱼恐怕够呛，她见识过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鱼的速度，在水里活像一发发炮弹，那不能说是游，只能叫发射。去哪弄点吃的来？萨缪好像只吃肉的。

以前倒是看过些赶海的视频，一帮人提个桶就能从沙子里赫出点什么，但是她现在身处的这座无人小岛没有广阔的沙滩，全是扎脚的细碎石子，还很狭窄，不像是能藏活物的样子。

她趟着水走进海中，更深处是片礁石堆，边缘尖锐崎岖，经过时必须加倍小\心，以免被划伤。

这片礁石样子很古怪，埋在水里的半截奇形怪状，一小片一小片层层叠叠垒在一起，似乎还在动，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她擦擦眼角凑近，才看清那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只只形状不规则的甲壳。这片离岛几十米的礁石群底部，密密麻麻爬满了生蚝，多到一眼看上去根本估算不出数量。

她的密集恐惧症瞬间被治好了，伸手抠下了一只，沉甸甸的，肯定挺肥的。上辈子海鲜过敏不能吃，但总见过，对人而言美味又有营养，人鱼吃了应该也不错？

兴奋地连抠了七八只，刮得手疼，便暂时先把摘下来的生蚝放到一处低矮平缓些的礁石顶，游回岛上，摸索着捡了根趁手的硬树枝，专挑个大又完整的，一只只撬下来，效率提升了不少，没花太久，已经多得拿不了。从实验室出来时，身上穿的是研究员提供的分体式泳衣，面料很特别，更结实，弹性更大。她想了想，解开腰上系着的罩裙，对角处重新打了结，当做包袱，把收获统统放进去。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赶海，哪怕不吃，这个过程实在太解压了，颇有成就感。

掂了掂裙子做的临时布兜，感觉还能再装点，叮叮当当又是一顿凿。按照上次见识过的萨缪的食量，没个几十只的话，还不够塞牙缝，得多弄点。

她埋头掰生蚝，身后岛上突地响起一声厉啸，霎时树影摆荡，枝叶扑簌簌地抖落。

刚站起身回头张望，海上无风起浪，一道一人多高的海浪迎面袭来。她没有躲闪，果然，海浪瞧着气势汹汹，却只是贴着她哗啦啦落下，水珠溅在皮肤上，汇聚成细小水流滴滴答答地淌进海里。拎起满满当当的布兜，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背后海浪一波又一波，催促似的朝同一个方向涌起。走路没有游泳方便，何况拎着二三十斤的重物，光是站稳就要多费些力气。不确定隔了这么远听不听得见，但还是说：“别推，我要摔倒了。”“等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