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立刻平静下来，只剩一簇很小的浪花随着脚步漂浮起伏。她加快脚步，有点好奇，是海水传递了声音，还是他的听力范围本身就足够大？

“珍珠！”

终于靠近落脚处时，萨缪尾鳍重重拍打着，将她拉进怀里：“别丢下我，不要再抛弃我。”

“珍珠、珍珠……“"他一声又一声不间断地急促叫着。醒来不见小珍珠的身影，他险些吓疯了，手臂忍不住加了分力，死死贴紧，感受着她的体温和气味，确认她的存在。“没有丢下你，不会抛弃你。”

闵霞腾出手，沿着他眉弓勾勒。他每喊一声，她回答一次。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直到她有点渴了，萨缪才发出新的音节：“你去哪了？”“给你找了些吃的。"她指指搁在旁边的布兜。“珍珠，找吃的？"他慢慢松手：“…给我？”她从他怀里钻出去，自豪地展示收获：“是啊，你瘦了很多，不吃东西怎么行？”

“你以前吃过这个吗？在我的故乡，有很多人类养殖它食用，好吃的。“她拿起只生蚝，用提前找到的石片使劲撬开壳，露出里面颤悠悠的嫩肉：“你是不是更喜欢我喂？我喂你吃好不好？吃一些，不要再饿着了。”萨缪盯着她，一滴圆圆的眼泪忽地滚落，砸到石子上，“啪”一声。“……怎么哭了？"闵霞正托着两瓣生蚝，又不好直接丢了，没有空余的手可以给他擦。

“珍珠，不要骗我，不要丢下我。"也不需要擦，他的眼泪圆润晶莹，不会碎开，直直地一颗颗掉下来：“我能捕猎的，很快会好，会捕最好的猎物给你。”“我有用的……”

她听了半天，总算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能在人鱼的文化里，雄性人鱼不参与捕猎是很严重的失职？就像人的无业游民一样？

“如果你是因为爱我才为我捕猎，"她挨近了些坐下，去亲他的脸颊，“那么我这样做也是因为爱你。”

“我不了解人鱼的习性，但人类伴侣表达爱的方式不只有索取，还有付出。”

“因为爱你，所以不仅想要被你照顾，也会想要照顾你。你不是没用了，你是被爱着。”

“不适应人类习惯的话，等你吃饱，教教我，怎么用人鱼的方式爱你。“她自下而上，亲到他的眼角：“不哭了，好不好？”人鱼这个物种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强，连眼泪都又大又圆，不一会儿的功夫浸透了一大块干燥的碎石滩，她真怕他在伤心过度前就先脱水了。萨缪止住眼泪的速度和哭时一样快，比拧紧水龙头还快。她话音落下，一颗泪珠也不见了。

“珍珠，喂我。"他低头，凑在她手边。

小珍珠因为爱他，为他捕猎，还要喂他。

最初的恐慌被安抚后，这个认知简直要将他的骨头碾碎。从没有雄性人鱼享受过这样的爱，他是唯一一条，因为他有大洋中唯一一颗小珍珠。他的心飘飘然，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小珍珠的手香喷喷的。

他探出舌尖舔了舔。

“你！"闵霞激灵了一下：“吃东西呀，舔我的手干什么？”“香。"他说。

“那也等到吃完再舔。”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已经晚了一一

萨缪一下吸走壳里的蚝肉，不用借助石头，自己掰开了第二个，放到她手心，再倒进口中。

人鱼不常食用贝类，肉太少，收集麻烦，有这时间早抓到更大的猎物了。但一想到小珍珠为了他不嫌劳累地带回来这些，它们的价值节节攀升。几十个生蚝一扫而空，他拢住她的手，细细清理掉汁液，瞬膜愉悦地开合着，张口含进一根指尖撮了撮。

在他如法炮制拉起第二只手时，闵霞终于忍不住推他的脸：够了。”萨缪立即停住，脸上却是依依不舍。

“珍珠，在这等。"他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脸颊连亲了几下，一个闪身，眨眼间跃入海中，消失在深远处。

等她回神时，早已不见踪影。

直到当空的太阳西沉了些许角度，才有道长长的白影在海面下由远及近，现出身形。

萨缪提着条比她还长、起码两百多斤的纺锤型大鱼丢到她脚边，虽然腮还在开合，身体却不怎么会动了。

“蓝鳍金枪鱼，"他娴熟地挖掉不需要的内脏，“人类常开船捕捞，是喜欢的意思吧。珍珠，喜欢吗？”

“听说过，很贵，"她怕拒绝了，他又哭，配合地吃了两块才道，“早上刚吃完，现在还不饿。”

萨缪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不强求。

他比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更需要进食，那些生蚝虽然美味，可数量还是太少，填不饱他的胃，无法提供足够的营养补充体内匮乏的能量。于是闵霞再次刷新认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大块鱼肉连皮带骨塞进嘴里，粗略咀嚼几下便毫无阻碍地吞咽。这个过程流畅地重复了数次，几乎有两个她那么重的金枪鱼很快只剩头尾两段。

“不撑吗？"她不由发出感慨。

“多吃，恢复得快。“他清理干净周围，躺回树荫，张开手抱她：“要更快。“怎么这么急？可以慢慢来的啊。"她摸了摸他胃部的大致位置，肉眼看不出凸起，但摸着硬邦邦的。

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