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月书赤绳（四）

尚月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乌龟，不能把头缩进肚子里。只要有结实的壳，她甚至不介意当回王八。

余光瞟着金灿和金炽，两个小家伙跌坐在地毯上，抱在一起，眼睛各自瞥向两边，倒是没再打了。

她仍坐着，感觉难以心安理得，又站起来，往墙边贴了贴。刚刚的低吼不仅吓到了她和三姐妹，也吓到了金绯。金绯隐约听到动静，拽开门裹着浴袍从包厢里冲出来，就见一大三小“匹姐妹″在墙边、地毯，位置不同，状态却高度一致，都盯着脚尖打哆嗦。尚月尤其不对劲，头巾歪了，发髻散了，像…被人动过手。对面的乘风虎耳微微往两侧撇，呼吸比平时重些。

这是生气了。

“哎呀呀，怎么回事？！“金绯挠挠耳根，心想该不会是小月亮得罪他了吧?又觉得不能够啊。

尚月她可太知道了，丁点胆子，比针尖都小，乘风更不用说，也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绝不会对弱势方动手，那是什么事至于在店里闹？怎么闹起来的？看到金绯出来，尚月找到了救星般，挪着碎步靠过去，不说热泪盈眶也差不了多少：“是我一一”

“管好小的。"乘风甩尾往地毯的方向摇了一下：“你不管，我来。”“噢！管管管，长官放心。"一听是因为孩子，金绯觉得这才对嘛，同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骂道：“你们三个干什么了？又皮痒了是不是？”小孩子，无论人类还是兽人，这种情境下基本是不敢直接承认的，金灿和金炽头快要勾进胸口，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我、我我们姐姐…是……金绯没那个耐心，转向一直没吭声的金焕：“有你没有？”“不是我…”金焕摇头。

“那你说，说清楚。”

金焕哪说得清啊，她其实压根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又确实看见了姐妹打架，出于避免惹祸上身的小心思和姐妹情，不想指认，也是结结巴巴：“是、是………

“是什么是！”

金绯的火气逐层涨高，还得按捺着，跳过尚月，询问在场唯一一个保留了完整语言能力的当事者：“长官，她们到底闯什么祸了？指示下？”打眼观察，店里干干净净的，没看出哪处脏了坏了。乘风冷着脸，垂眼去看尚月的手。

金绯跟着看。

被他们同时盯着，尚月浑身不自在，也低头看。左手虎口下有道拇指长的划伤，虚线似的断断续续破了皮，渗出点血色，边缘红肿，明显鼓起，挺乍眼的。

一看就是某种尖锐物体刮的，结合当前情景，再确切点，是某个小家伙的牙刮的。

“谁干的？"金绯骤然提高音量。

这次不知何时站成一排的三姐妹中，终于有了动静。金炽往前蹭了小半步，嗫嚅：“是我”

“咚！”

金绯不等她说完，照着那颗小脑袋瓜抬爪就是一记暴栗。这还不算完，另外两个也没放过，“咚咚"又是两下。“你们两个，一个跟妹妹打架没分寸，一个看热闹不劝阻，谁也不冤枉！”金绯还没罢手，边说边敲。

尚月看的是心惊肉跳，比起自己的小伤，更怕三姐妹被打坏了，立刻想要上前阻止。

一条赤底黑纹的虎尾无声横倒，拦在身前。她刹住脚步，侧头小心翼翼看向尾巴的主人。乘风也不说话，只是尾巴依旧挡住她的去路，意思很明显。尚月硬着头皮开口：“她们还小，万一伤到……“兽人没那么脆弱。“乘风不以为意。

什么话。

你不会是拿自己作参照物跟小不点们比吧?她鼓足勇气辩驳：“我也没那么脆弱。”

至少没脆弱到意外破了点皮就要对小孩子们大打出手的程度。乘风闻言，视线若有若无掠过她受伤的手。不脆弱？明明这么容易流血。就像丝绸，触碰者皮肤粗糙点都会起皱勾丝。他能嗅到血液的腥甜，尽管伤口小到点点血珠刚渗出来没多久已经凝固结痂，那股微弱的气味还是让他没来由的烦躁。肉食性兽人对血腥味很敏感，自控力差的，甚至会因此导致暴动。他不一样。

虎族为杀戮而生，他便在杀戮中长大，溅到毛发上的血液比淋过的雨水更多。几天前才从尸山血海的战场归来，神经系统早已经受千锤百炼，万不该被这种程度的刺激引起情绪波动。

可他清楚，自己的确受到了影响。

是因为见过的人类太少，见过的人类的血太少的缘故吗？人类的血，味道……确实有些特殊。

麻烦。

尚月的勇气都不用"再而衰，三而竭”，一句话便耗尽了。见他不回话，空咽了一下，把嘴闭得死紧，装作刚刚什么都没说过。身前的虎尾却撤开了。

她偷瞄了乘风一眼，他没再看她，转身走开，又回到沙发坐下，抄起书哗啦啦翻了几页。

尚月松了口气，这才敢去拉住拳头抡得像大摆锤的金绯，求情道：“快停吧，孩子都要被你打坏了！”

“兽人哪有那么脆弱？“金绯冷哼。

你们的话术怎么做到统一的？

“那也不能打了呀，她们又不是故意的。“尚月冲三个小的拼命使眼色：“对吧？”

三姐妹也像看到了救星，小脑袋点出残影：“妈妈我们错了！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