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月书赤绳（十二）

拉开的距离本应让她感到放松，随即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摄住了。尚月想起他拆开礼物包装时短暂显露的利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乘风的确不是什么绅士。

他是位猎手，顶尖的，毫无疑问。

大厅很宽敞，可潜意识隐约提醒她，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最终的结果不会有多少区别。

至于是什么样的结果？

稍微对动物习性有所了解的话，就知道不得不面对具有压倒性力量的掠食性猛兽时，主动发起攻击，抑或转身逃跑，都不是明智之选。不妙的是，她并不知道最优解。

大脑很没出息地掉了链子，不允许她完成复杂的思考。尚月绞尽脑汁，半响，盯着自己的脚尖，声如蚊呐：“……乘风？”乘风身后徐徐摆动的尾巴静了下来，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个发顶，一颤一颤的，以为这种拙劣的伪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没听清，"他的语调难辨喜怒，“再说一遍。”尚月头埋得更低："“乘风……”

她选择了钻空子。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她的不安也在随着等待的时间延长递增。“呵一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一声轻笑。

绝对不是错觉,他真的笑了。

“看着我。"他说,虎尾自她眼前掠过,尾尖摇来摇去。尚月视线随着尾巴的动向攀升,再次对上了他的目光。乘风眼中的金色似在熔化：“怕了？”

明知故问。

她腹诽。

“怕什么，”他的尾巴前端卷了起来，“说了，我不吃人。”暂时。

在特殊情况下，动物性的直觉往往比思考来得高效、准确。尚月的直觉告诉她，现在是属于她的进攻时间。“你…以势压人。“她支支吾吾的，有些懊恼自己太没气势，浪费了一次反击的机会。

乘风对这个指控不以为意：“胆子真小。”她颇有些不忿地抬眼，想瞪他，又迅速收回，还是不敢。“生气了。"他肯定道。

尚月低着头不说话。

“不怕我告密了？"他问。

她倏地抬头：“你不能这样！”

“哪样？”

她攥着手指，憋了又憋，最终泄气地弱弱道：“你不是挺喜欢的……“不如教教我，”他压根不接话，“怎么不以势压人？”尚月真的有在努力思考，但她怎么想，都觉得无解。凭他长成这个样子，就注定跟和善、温良等等没有攻击性的标签沾不上边。她是不是太难为他了？毕竞长相是天生的。“也……不怪你。“她说服了自己，转而问：“你就帮我们保密吧，好不好？”她真挚且诚恳地仰头看他，十分期待。

乘风尾巴一僵，移开了视线。

“嗯。”

他迅速转身，捞起另一个新茶杯：“走了。”“……这么快？“尚月先是欣喜地松口气，又有点错愕。前几次他都要待到傍晚才离开，今天刚喝了一杯茶而已。“舍不得？"他问。

又在胡说八道！

“没有！"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真的很想挠他几下，或者踢几脚。可惜也只敢想想。

“你等等……她叫住他。

乘风侧头，等她的后话。

“还有东西给你。”

尚月进了吧台，分出一罐茶：“杯子你带走了，那茶也拿些吧。”他也没有客气的意思，收下茶叶罐，问：“还有别的想让我带走吗？”她思索了一会儿，真的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贿赂了，摇了下头：“……没了。”

乘风深深看她一眼，很干脆地离开了。

不急。

他有的是耐心。

尚月欢天喜地送走了他，脸瞬间就垮下来了，累的。上午是身体累，这会是心累。

她干脆停止营业，关了门回卧室睡觉去了。一直躺到天黑，她睁眼，突地坐起来。

怎么不能怪他了？怪他，就怪他。

她"噔噔噔"跑下楼，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最后视线定格在沙发旁摆着的两个软凳上，冷哼一声，拎起来放回了二楼。要不要把沙发扔了？

还是算了，沙发是无辜的，其他客人也要坐。做完这一切，还是没能睡着。

次日金绯来接孩子时，盯着她的脸，感慨地摸摸下巴：“呦，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熊猫血统呢？”

“少说几句风凉话，不会憋死的。"尚月揉揉太阳穴。“怎么，她们仨又不听话，折腾你了？“金绯问。“没有没有，"她立刻澄清，“她们很乖的。”“呵呵，骗鬼呢吧。"金绯才不信，自己孩子什么德行，当妈的还能不知道吗。

三姐妹也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各自顶着碗来：“姐姐带我们做了碗！”

“吃饭不会拿错了。”

“我做的最好看！对吧妈妈？”

“你们还有这本事呢？"金绯还是不信：“作弊了吧。”“就，一点点。”

“颜色是我们自己涂的。”

“叔叔没说，但姐姐说好看的！”

金绯一下听到了关键：“叔叔？什么叔叔？”我帮你们保密，你们怎么反过来出卖我呢?尚月差点绷不住表情，勉强做出了个刚刚走神了的样子：“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