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案上一放,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方才听见殿里吵翻天,莫不是又跟哪个大臣置气了?”
朱元璋见她进来,忙不迭从龙椅上起身,几步迎上去就想接过食盒,被马皇后侧身躲开。
他也不恼,反倒像个得了趣闻的孩童:“你是没瞧见,方才朱英那小子来的模样!”
他手舞足蹈地把朱英如何顶撞、如何红着眼眶说“要罚连我一起罚”、如何喊着“皇孙不当了”的模样学了一遍,说到“我和马叔本就是被抛弃的人”时,故意压低声音模仿朱英的哭腔。
末了一拍大腿:“你说这孩子,明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偏要梗着脖子跟咱叫板!”
马皇后听着听着,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意:“他这是跟马天学的,犟脾气。”
“可不是嘛!”朱元璋眼里的赞许更浓了,“这孩子重情,对马天那股子护劲儿,比标儿对咱还亲。更难得的是有胆识,敢当着咱的面说“你的恩人本就该死’,换了旁人,借十个胆子也不敢。”“今日标儿在奉天殿也露了脸。陆仲亨那帮老东西联名参马天,被标儿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句“马天无罪’掷地有声,末了还训他们“当孤是三岁孩童’,那股子储君的威严,听着就让人痛快!”马皇后抬眼瞪他:“说来说去,绕了这么多弯子,合着就不提马天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他?”朱元璋脸上的笑淡了些:“罚,自然还是要罚的。”
“怎么罚?”马皇后把食盒往他面前一推,眼神冷了下来。
朱元璋被她问得噎了一下,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笑:“你个娘们家,打听这些做什么?想学那吕雉、武则天,搞后宫干政?”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马皇后柳眉一竖,顺手抄起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就往朱元璋身上招呼。“皇后饶命!咱说错了还不行?”
“知道错了?”
朱标刚走到乾清宫门口,就听见殿内传来熟悉的吵闹声。
父皇哎哟哎哟的讨饶混着母后的嗔怒,还有鸡毛掸子扫过绸缎的轻响。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
身后的太监想上前通报,被他轻轻摆手制止。
这对夫妻啊,当了这么多年的帝后,吵起架来还是这般孩子气。
父皇在朝堂上是说一不二的洪武大帝,到了母后跟前,倒成了挨打的顽童,也只有母后能治得住他这份犟脾气。
殿内的动静渐渐歇了。
朱标站在廊下,眼底的笑意慢慢沉淀成温润的感慨。
他转身沿着汉白玉栏杆缓步离去,正午的日头正烈。
“以后这些朝堂纷争,能不扰父皇就不扰吧。”朱标暗暗思忖。
政务他能担,勋贵他能压,何必让父皇还为这些烦心事动气?
方才在殿外听着那几句拌嘴,竞觉得比任何奏章都让人安心。
父皇母后操劳了一辈子,从濠州的泥腿子到应天的帝后,难得有这般松快的时刻。
他们终究是年纪大了,该享些平凡日子的清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