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灯火
“……元姑娘,在下可是说错什么了?”
元衾水立即摇头道:“没有。”
她此刻看殷砚实在分外可亲,语调都亲和了几分,红着脸含蓄道:“殷公子,你既然寻不到她的消息,那想必也是位籍籍无名的小画师,实在不必出如此高价的。”
殷砚颇不认同道:“非也非也,汤圆先生只是不挂心名利世俗罢了,有机会我可以带姑娘观摩一番,那幅抚琴图笔触精准又形神兼备,实在颇有灵气,普通小画师′绝不可能有如此丹青妙手。”
殷砚嘴真甜啊。
元衾水脸更红了,她有点找不着北。
须知她虽经常卖画,但收到的夸奖大多听起来都更像恭维,而且她许多时候都是让晴微去交画,因此连恭维都听得不多。她道:“谬赞谬赞了。”
殷砚面露怪异:“呃……
元衾水又立即道:“我说……汤圆先生若听殷公子这么夸赞,想必也是这般想法。”
殷砚依然怀疑道:“汤圆先生身边恐怕不缺赞赏吧。”元衾水小声道:“那也未必。”
她自觉与殷砚一见如故,对生人的恐惧在此刻散了大半,她主动问:“殷公子,你怎么这么快就从殿下房里出来了呢?”元衾水说话时嗓音柔和,再加她相貌精致气质亲和,因而虽对汤圆先生有所″诋毁",殷砚也并未对她心生恶感。
他笑道:“殿下才至右云,殷某哪好意思与殿下久叙,晚间堂下设宴,不知姑娘能否也赏脸一叙?”
元衾水本就是来监视谢浔的,更遑论与殷砚又一见如故,她立即应下道:“那麻烦殷公子。”
殷砚离开后,元衾水回房。
她内心激动,有种怪异的,从小到大几乎未曾经历过的躁动。一想到如殷砚这般肯花钱买她的画的追逐者可能还有十几个,她就如坠云雾,飘飘然忘乎所以。
以至于她根本没心思再去给谢浔送点心,怀揣着一种绝不能让追逐者失望的心心理,她决定不再懒惰,苦练画技。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
暮云合璧,天边晕出灰蓝。
傍晚时分,街市明显热闹起来。
酒楼靠着护城河,河面倒映万千灯火,岸上行人熙熙攘攘,右云与晋中相隔不远,因而风土人情并无多大变化,无甚特殊之处。但今日是盂兰节,河面画舫游河,年轻女子穿着光鲜行走于岸上看河面的莲花灯,宽阔的河面漂浮着近千盏河灯,宛如一条璀璨的银河。元衾水随同谢浔走下阶梯。
她脑中还在迷蒙想着殷砚,谢浔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当是她未休息好,开口道:“还没睡够吗。”
元衾水回神,道:“睡够了。”
谢浔看她一眼:“不想出来就回去休息。”元衾水立即警惕起来,猜想谢浔这是委婉地赶她走:“殿下,我要跟着你。”
谢浔放慢脚步,又问:“脚还疼吗?”
元衾水摇头道:“不疼。”
说话间,两人一走下一楼,殷砚早就候在外面,谢浔一来他便迎了过来。元衾水自觉退到后面。
落座时,元衾水坐在谢浔身侧,殷砚则自然而然地坐去了对面。“殿下,这是我特地从府内带来的鹤年酒,邀您尝尝。”他起身亲自为谢浔斟酒,斟满后又挪向元衾水,道:“元姑娘要尝尝吗?”元衾水有些迟疑。
她从不喝酒,但又难免对此有点好奇,这酒弥散着一股草木香,很好闻。还未应答,谢浔便将她的酒杯回撤一分:“她不饮酒。”元衾水看见殷砚目露遗憾。
她立即握住自己的杯子往殷砚面前送了点:“我喝一点吧!”场面莫名安静了几分。
身侧的谢浔朝她掠来沉寂的目光,元衾水暗自拉了下他的衣袖,轻声道:“殿下,我想尝尝。”
她没看殷砚,只在看他。
好吧,鉴于元衾水总是会莫名其妙对一些无聊的事感兴趣,谢浔最终没再制止,收回目光。
殷砚这才给元衾水倒了半杯。
“够不够元姑娘?”
“够了。”
殷砚坐回去道:“父亲这两日不在右云,不然定会亲自来见殿下,就这得知您要过来,还三番两次来信嘱托我一定招待好您。”谢浔靠在椅背,对这种浮于表面的场面话显然已经厌倦,但身处其中又不能不应,他淡淡嗯了一声道:“代我向令尊问好。”殷砚笑着应下,又道:“不瞒殿下,我妹妹其实一直想见见您,今晚她本想过来的,不知何故又临时后悔了。”
元衾水顿时竖起耳朵。
但谢浔仍没什么反应,只是了无兴趣道:“是吗。”殷砚大概是看出谢浔没什么兴趣,转而说起了旁的。“听说陈阁老清算茶马税款一事大获全胜,那这接下来,是不是轮到漕运了。”
“殿下也知晓,殷某家中做的是布匹生意,靠的便是这条河销去南方,也不知可会有什么影响。”
从山西往杭州一带,船只会在运河上途径数道钞关,按货物多寡向朝廷交供税银。
但其中数额过巨,故而殷家每年会想方设法从漕运总督那里拿到相关勘合,以朝廷官船名义通行。
这种事在这些世家大族内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