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看着老人们丰收时那舒展的皱纹,看着小孩们第一次吃到饴糖时瞪圆的眼睛,看到新买的牛车上驮运着盐亭的素肉、淮阴的布卷、针线、扬州的墨锭,幸福和满足会充盈于四肢百骸,如此,再看着那些成天把“劝农桑,修水利,劝诫君主亲贤臣远小人”挂在嘴边治国的儒生时,那种骄傲感便由然而生,所以,真不怪学生们自信从容,敢于天下先啊!主公完全不明白,她给了他们打开了什么样的大门。换了一个思考方式后,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们都卯足了劲,想要跟着主公,大战一场呢。
林若微微一笑,有些是欣慰。
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年轻学子,可是她一手培养的种子,他们不惧艰险,勇于开拓,对徐州的未来充满信心,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使命感。他们将所学的知识视为改变世界的“仙术",这份锐气与担当,正是徐州最宝贵的财富所以她才会叹息。
洛阳之行,吉凶难料。
苻坚虽示好,但帝王心思难测,朝堂倾轧更甚于战场。这些年轻人,能否安然完成任务,她并无十足把握。
摇摇头,她拿起印信,在确认名单上,重重按下。很快,集结名单挂在了公示榜上,上榜学子们纷纷欢呼,没能上榜的则垂头丧气。
一位成功拿到报名表的青年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一时松了口气,却又心情复杂。
沉默着回到内院,父母立刻走近他,热情地询问:“阿循是否成功到了洛阳名单之中?”
杨循抬起漆黑的眼眸,有些艰难地道:“已入了!”“太好了,太好了!上天保佑!"他的父母顿时喜笑言开,尤其是母亲,更是目光闪烁,“放心吧,在洛阳,你必受重用,咱们杨家在西秦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入天王的眼!到时天王前来洛阳视察时,说不定还会亲自见你呢!洛阳之事,他就是知道有你这样的人物,才能放下些戒心,你可要看着,那些机器里有没有使坏!”
杨循勉强应了一声是。
又有些恨极了那个来找母亲的杨氏族人。
他的母亲本是陇右仇池国人,后来西秦灭了仇池,全族被迁到西秦长安,母亲被嫁给了废帝苻健的后人为妾室,这宗室后来在长安叛乱被杀,苟太后震怒,要诛其族,被苻天王劝说,只是将首恶的家人费为庶民,但母亲也因此被杨氏族人不喜,沦为奴隶,后来几经辗转,在淮北安置下来。他本来已经考出了成绩,可杨氏族人找来,说杨家如今已经出了一个皇子正妻,天王看重徐州的人才,如今的杨循算是奇货可居,已经上报天王,只要能在徐州当内应,然后立大功军,整个杨氏,都能受益。在母亲压制下,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与西秦有牵连,便默认了内应这事。这里,他母亲又叨叨起来:“先祖保佑,我杨家又能起复,有苻天王在,杨氏……”
杨循告诉自己那是母亲,不可……可是……“西秦他懂什么徐州?他们知道日月星辰的轮转,知道水星为什么逆行,知道果子为什么会往下掉么?商业和工业,他们分得清么?”杨循感觉自己都要裂开了。
西秦虽然统一了北方,但他一点都不看好。主公都已经说了,北方族群林立,利益冲突,想要弥合,就必须找出一个融合天下的办法。
苻天王重用王猛时,他本以为会用恩威并重治之,但王猛丞相死后,他似乎就忘了威字怎么写,按自己的理解,并非不能将外族请上高位,但让外族进入中枢高位,便应该将他们与自己的族人隔离开来。万万没有让他们执掌自家军队这样的操作。杨母却皱眉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朝廷诸公还能没有你聪明?仇池的部族,不掌握在咱们杨氏族人手中,又岂会随便听外族人的命令,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让我们去送死?”
杨循道:“不想和你说了。”
但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