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惶恐,便是隐隐觉得自己配不上。对,夫人说得对,君主慧眼如炬,既然赏了我,我就配得上!若还觉得自己不配,岂不是质疑郡主?
此为大不敬!
商场如战场,战争尚未打响便心生胆怯,便等同于不战先降!以后我都不可以这样。
明月迅速调整好情绪,又细细说起这几天在郡主府的经历,还特意提到那几样赏赐。
说到赐马,常夫人额外叫了家中最得力的马夫去照看,又提点明月,“那两匹马你需好生照料,万万不可大意。”
上头赏下来的东西,养得好,或许没有额外的好处;可若养不好,来日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来。
明月用力点头,“跟着我的苏小郎于此道颇有心得,我也会仔细留神,但凡有什么不妥,一定立刻找兽医【注1),绝不心存侥幸、吝啬钱财。”说完了,到底觉得不保险,明月迟疑道:“可这两匹马在郡主那里想必也是娇生惯养的,一朝出来,会不会不适应外头的粗茶淡饭、风餐露宿?”说不定那两个家伙吃得比人还精细呢,要不……干脆找个地方供起来?常夫人笑着摆摆手,“那倒不会,你只管骑就是了。”一来明月如今实在不算什么大人物,马场那边送的肯定也不是什么金贵马匹;二来既然是郡主所赐,且非易碎的摆件之流,就该亮出来,以彰显恩德。两人聊得开怀,常夫人又留明月在家住,“转眼就要过年了,快别外头去,孤零零的,叫我心中难受。”
明月痛快答应。
从武阳郡主府上出来,又经过了高管事那一遭,明月越发意识到自己的短板太多:应付中下层客人还好,可若真对上贵人,她这点儿阅历和小聪明,还真做不来!
可留在常夫人身边就不同了,哪怕不刻意去学,日常耳濡目染,那些个大户人家的言行举止、谈吐风雅,也能知道个皮毛,下回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也不至于这般险象环生。
明月有向学之心,常夫人似乎也乐见其成,专门拨了个嬷嬷带她,说些京城风物和高门大户的规矩、忌讳。
明月感激非常,时常在嬷嬷跟前表白,也如长辈一般待她,衣食住行无微不至。
真心换真心,某日嬷嬷便笑道:“姑娘赤子心性,待人至真至诚,这是好事,只容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讲这些都是虚的,来日姑娘走得远、站得高,才是真报答呢。”
好话谁不会讲呢?走街的泼皮、串巷的小贩、拉线的媒婆,各个舌灿莲花,几十个大钱管够听一整天,还不带重样的呢!那都没用!
正如朝廷不养昏官,各家不养闲人,纵然你巧舌如簧,可得一时之好,岂有长久之理?
哪怕尊者有所偏爱,自有外头的人眼红、不甘,说不得便要想方设法将你拉下来。况且人心易变,天长日久的,谁敢保证上头的人不会忽然换了口味?扣或没有更巧、更讨人喜欢取而代之呢?
若真想站稳脚跟,得叫自己有用,还得是独一份儿的有用。如此一来,不必你巴巴儿去四处讨好,上头的人但有差遣,自然就想起你来了。
只要心里存了影儿,什么人情、恩宠,自然也就来了。明月脑中轰然一声,便如冬日惊雷,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