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教导,几次三番下来,对官场上的事也略有耳闻,知道“进京述职"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吏部根本没想好让方知县去哪儿,不然直接就把人调过去,再不济也该提前接到调令。
这么一来,可有的等了。
若走运,等几个月;不走运的,等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都有!见明月心领神会,吴状师也不多讲,“地方官任免是朝廷的事,新知县如何我也不清楚,需得你自己慢慢摸索。”
“能知道这些已极好了。"明月心道,这就是官场上有自己人的好处了,各处消息都比旁人快些。
紧赶慢赶,日夜兼程,明月和苏小郎终于在腊月二十七抵达固县。说起故乡,第一个当然是明月出生地的通镇,然后就是杭州,第三个么,便是固县。
在这里,她挣到了第一笔银子,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可托生死的生意伙伴,也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劫难……这座小小的县城曾带给她太多太多新奇的体验,哪怕杭州那边日进斗金、繁花似锦,恐怕也永远无法弥磨灭固县在她心中的特殊地位。
怀揣着种种复杂的心情,明月照例先带苏小郎入住了王家酒楼。结果两人前脚才住下,后脚林太太便得了信儿,立刻派丫头给她传话,“太太说了,也不拦着您先去拜访孙典吏,但一定要在家里过年,客院都预备好了。朋友一场,到家门口了再走,叫人家戳脊梁骨呢!”小丫头口齿清楚,声音也清脆,叫明月说不出拒绝的话。“罢了,"明月笑道,“就依你们太太的!”“哎!"小丫头难掩欢喜之情,朝她行了个大礼,“不怕您笑话,这是太太头回使唤我跑腿儿呢,多谢您成全!”
明月失笑,“我猜也是。”
这么小,看着跟她当年刚来固县时差不多。明月和苏小郎虽只有两个人,但算上武阳郡主的赏赐、常夫人给的年礼,以及明月自己从京城采买的染料并各色土仪,也有结结实实一大车。这会儿铺盖和衣裳都搬到酒楼客房去了,收拾起来正经挺麻烦。住进王家后再外出终究不便,明月就想趁着还没过去,先去拜访孙三夫妻,后面能少出入就尽量少出入。可单留下苏小郎吧,到底男女有别,也不好叫他碰自己的私人物品。
那小丫头便主动请缨,“若您信得过我,我帮您收拾,叫这位小爷远远看着就成。”
“这有什么信不过的?"明月喜出望外。
这安排不错,正好空出自己来,先去探望英秀夫妻。苏小郎不放心,眼巴巴目光追随,“您自己去啊?”咋不带我么!
“青/天白/日的,"明月啼笑皆非,“难不成还有人未卜先知,专门跑到典吏家里劫杀了我?”
苏小郎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嘟囔几句,“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呸呸呸!”
可还是觉得自己失职,默默加快了手中动作,转头也催促王家来的人。快快快,我得弄完了去接我东家!
久不自己出门,明月反倒觉出几分新鲜,悠哉游哉往目的地去。终究是身份不同了,如今再看孙三和英秀夫妻俩,明显比以前多了几分威严和气派。
不过因为明月出手大方,又私下送给他们一百多亩地,夫妻二人依旧很和气,还主动透露了方知县要走的消息。
因已提前从吴状师那里得知,明月并不意外,只问:“不知这位新知县是个怎样的人呢?”
“新来的县令五十多岁,“孙三也不知从哪儿学会了盘核桃,说话间手里就没停过,“说年轻不年轻,说老吧,也不算。刚来,整日忙着各处交接,碍着方大人的面子,也未必是真性情,具体什么脾性,看不大出,只是对上下倒还和气的,看着不算难相处。”
顿了顿,又说:“只是瞧着不大宽裕,只带了一个老妻,一个小厮和一个婆子,行李也只有一车,大半车都是书,出手也吝啬,来了这么些天,还没听说他打赏过谁呢。”
爱书的老古板?明月倒是悄悄松了口气。
真正的老古板都爱面子,且又讲究什么报效朝廷,只要自己不作奸犯科,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英秀插嘴道:“据说已经在两处任过知县,前后历经十三年,颇有资历,处世也老道。”
十三年?!资历确实够老的,明月惊讶不已,她今年也才十八岁呢!“十三年还是知县吗?”
“官场上的事,不是光熬资历就能行的,"孙三难得玩笑一句,“便如你年纪轻轻,如今不也是本地的业内魁首么?可见还是天分更要紧。”明月顺势谦逊一回,心中暗自琢磨,苦熬十三年仍不得晋升,恐怕不仅天分一般,更无靠山,运气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凡有一样,也不至于十多年了还是个七品知县。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大人来固县,是继续熬资历来了?还是打算捞一笔,回乡安度晚年呢……
罢了,慢慢看吧。
稍后明月告辞出来,抬头就看见苏小郎搂着长/枪杵在街对面。也不知来了多久,头顶和双肩都落了一层雪,越发衬得怀中那蓬红缨火一般炽热。“不冷吗?“明月好气又好笑,看他乐颠颠跑过来,伸手帮他拂去积雪,“也不知道叫人通报。”
苏小郎只是笑嘻嘻的,“东家,回吗?”
“真不冷?"明月看他没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