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连比带划,那木匠连蒙带猜,竟也对上了。收定金时,那木匠还暗自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哑巴姑娘正经挺能干晌午明月和苏小郎还回城中家里用了午饭。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明月估摸着自己这股火短时间内下不去,也不蒙面瞒着众人,只叫苏小郎告诉大家是牙疼上火。莲笙便道:“这几日不好用大油大荤,我给您单独煮一份烂烂的菜粥吧,再焖一小盅冰糖莲子,清热败火。”
明月很是受用。
瞧瞧,这就是自家有厨子的好处了。
旁人并未多想,春枝却有些怀疑。明月也不瞒她,饭后悄悄跟她说了江平的事。
当然,是用写的。
春枝不知则已,知道后顿时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又自责,“都怪我,都是我同你说什么他老婆病重的话,叫你失了警惕、发了善心……”明月摆手,在纸上飞快写道:“该骂,却不必自责,此我之过。”春枝也怕再勾起她的火,不再自责,果然狠狠骂了一场,又告诉了苏父,说那江平不是好东西,日后若看见,只管往死里打就是了。苏父听罢,半晌不言语,过了会儿说:“固然该报官,只终究不是自家事,官府未必上心,且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江平骗钱,必为挥霍,早日捉到人,或许还能剩些银子。自古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不如私下里请江湖上的朋友们帮着找找。”
明月等人听了,都是眼前一亮。
有道理!
只是江平外逃,必用化名,怎么找呢?
也许早就逃离杭州了,谁还手眼通天不成?“杭州多的是会画画儿的,咱们这么多人都见过他,化成灰都认得,不怕画不出来!"苏父又说:“一则骗的银子再多也有花完的一日,他在杭州经营多年,总会贪恋,来日山穷水尽之时,未必不会冒险归来;二则纵然不回来,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他拖家带口,说不得就给谁看见了,届时咱们知道他去了哪里,顺藤摸瓜岂不好?”
明月很难不同意。
她琢磨了一会儿,写道:“只说是江平骗了好些人的救命钱,众人筹集的。”
被人一口气骗取两三千两,虽为受害者,可……难道光彩吗?官府固然不会竭力抓捕,就意味着也不会卖力宣扬,毕竟在自家地界上发了案子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既如此,她这边还是尽可能低调行事吧。
正如苏父所言,杭州城内多有以画画为生的落魄书生,苏小郎出去转了一圈,找了个画人最像的带回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江平的样貌特征一一说来,画师几番修改,果然像极了!
苏父想了一回,“加上些胡子。”
既是外逃,必然心虚,非乔装打扮不可,对男人来说,最简单的无本乔装便是蓄须。
刮胡子和不刮胡子,完全判若两人。
众人都说妙。
明月看看苏父,再看看苏小郎,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当初引荐你爹来真是对极了!
到了这一步,银子能不能追回来反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尽快找到江平,狠狠痛殴一番,以消她心头之恨!
那画师干脆将有胡须和没胡须的都画了几十张,累得腰酸背痛、手腕发胀。但一切痛苦都被银子治愈了。
喜笑颜开收了银子,画师谄媚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务必还来找小生。”
别看苏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到底是老江湖,日常出出进进,竟认识了许多码头、城门口的小头目,平时也不做什么,就是偶尔叫他们帮着搬搬行李、跑个腿儿什么的。
因苏父颇有侠义之风,出手也慷慨,时常散了银子与众人买酒肉,大家便都愿意听他差遣。
如今果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便将那些画像都散出去。苏父又告诉那些人,“这是个极没人伦的畜生,见着不必客气,先打一顿再说,只别害了性命就好。若果然捉到的,必有重赏;若捉不到,凡有线索的,也有赏……可若给我知道谁胡说八道妄图冒领,别怪我沙包大的拳头不认人。众人都道不敢,抓着画像一哄而散,迅速消失在杭州城内外各个角落。忙活完这一切,明月又往医馆走了一遭。
之前那个大夫又帮她把了一回脉,拉着驴脸,当场将她臭骂一通,“既不听医嘱,还来做什么!药也不必吃了!”
明月缩着脖子老老实实挨骂,被喷了满脸唾沫星子。骂过瘾后,那大夫黑着脸抖开小布包,露出里面两排银光闪闪的细针,“伸出舌头来,我给你扎几针放放血、散散热。”然后明月就被扎成了刺猬,舌尖黑血哩哩啦啦流了半盅。有点疼,但同时也有种相当奇妙的舒爽,连日来一股一股胀痛的太阳穴好像真的松弛许多。
这么有效?!
“大夫,多……咦?!"明月又惊又喜,我能说话啦!苏小郎大为震惊,突然很想将那画师喊回来画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