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恭喜未免太没有诚意,"卞慈漫不经心道,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往前递了递,“嗯。”
“嗯?"给我这玩意儿干嘛?明月茫然。
不会吧,你该不会要公开索贿吧?!
“擦擦脸!"卞慈无奈道。
我坏人当多了,当回好人还不成么?
苏小郎和二碗都跟着往明月脸上看了眼,嘶,又是汗又是土又是血的,确实够狼狈的。
明月后知后觉感到瘙痒,警惕地看他一眼,也不接手帕,直接跑到河边撩水洗脸。
卞慈挑挑眉,没事人似的将帕子收了回去。背后娃娃脸带头挤眉弄眼嬉皮笑脸。
卞慈不理他们,看着明月弯腰洗脸的背影,脑海中却还是方才那一幕:满是油汗和灰尘的脸上血迹纵横,实在说不上好看,越发衬出那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像闪着两簇火。
像极了某年冬日雪地里他远远看见的野狼。一种万般围剿下奋力挣扎的兽性,捕猎者的兽性。等明月洗完脸,自己掏出手帕擦了,卞慈才不紧不慢走过去,“我该称呼你江老板呢还是明老板?”
明月深知他最擅长在对手毫无防备的时候说一些完全不属于当下境况的话,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套了话去,所以一直防备着。“我不是什么古板的老夫子,"明月坦率道,“姓氏对我而言无关紧要,关键是称谓。”
不管姓赵钱孙李还是周吴郑王,都不要紧,我都不在乎,只要世人认我是个老板、掌柜就行。
更改户籍一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明月这番话还是把卞慈堵得哑口无言。平心而论,这非常符合世人对商人们认钱不认人、六亲不认的冷血印象。但是她说得太坦荡,眼神清澈,就有种叫人讨厌不起来的率真。她甚至冲卞慈假笑了下,“您爱叫什么叫什么。”你官儿大,你说了算。
商人特有的虚假的温顺和伪装的客气重新启航,那种近乎野生的原始活力迅速从明月脸上褪去,如同完成使命,开败了的花。卞慈突然说了一句,“其实你还是方才那样比较好。”卞慈说完就招呼手下离开了,徒留明月在原地使劲琢磨: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方才那样是哪样?
是嫌弃我没送贺礼?要向我索贿吗?!
苏小郎警惕地目送卞慈等人离去,总觉得这厮今日怪怪的,“东家,咱们回吗?”
”回……哎呀包子!”
三人又急匆匆跑回包子铺,结果店里的伙计尴尬地表示,因为他们突然离去,久久不回,店里怕包子放久了冷了、囊了,就先卖掉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三人又等了一轮,提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回明园。回去之后,明月找来春枝和苏父说了今日经历,尤其重点骂了江平私藏自己通缉文书之事。
“我有种直觉,银子,至少部分银子还在杭州没带走。”苏父沉吟片刻,“我赞同您的观点,银子有可能还在城里。”明月注意到他说的是城里,“怎么说?”
“您提到他私藏海捕文书,"苏父笑道,“正如我之前所言,男人出逃在外最容易也最有效的伪装就是蓄须,显然江平也这么做了,奈何通缉令上预测了他的几种伪装面容,所以不得不冒险揭下文书,对照着更改伪装…他又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子,也非决心轰动天下的极恶重犯,没有理由冒险收集通缉令。
众人顿如拨云见日,确实有道理!
“这么说,“他起了个头,明月立刻顺着往下捋,“江平在附近徘徊许久了,甚至根本没有离开过!但是因为城门口盘查很严,一直没能混进去!他在等机会,冒险等机会!”
如果东西在城外,巡逻稀松,他早就得手了!可城里那么大,那么多人和铺面,谁知道他究竞把什么藏在哪里,或是委托给了什么人?
苏小郎也说:“我跟东家去搜过他的铺面和住处了,很干净,应该没什么遗漏。”
春枝帮着想,“咱们是外人,头回去,对那些地方不熟悉,也许被藏匿得很深,又或者干脆不在那里……若江平自己交代就好了。”苏父摇头,“干等着他交代只怕是难,若本案坐实,几千两啊,他说不得就要流放。”
还不如死赖在大牢里,等两年遇到大赦天下,再交代还能罪减一等。明月冷笑,“他人都撂在我手里,交代不交代的,容不得他做主!”要不了多久,就送他爹娘老婆一家团圆!
此事急不来,且告一段落,春枝今日往薛掌柜那边走了一遭,定下下次送往固县的货,也替薛掌柜传话,“她说星空螺钿染富贵浓艳,有几个大客极爱,其中一位背景深厚,央告您务必挤八匹出来。”星空螺钿染比霞染更为复杂,除繁复的调色之外,还多两道螺钿片制作和贴片的工艺。
贴片上布相对简单,染坊甚至可以咬咬牙自己做,奈何螺钿片难得,从筛选到打磨、裁片,要求都很苛刻。而最适合做螺钿的螺壳与海贝,乃至技巧最妮熟的螺钿匠人都被几家大型螺钿行瓜分,市面所剩并不多,明月在这方面没有人脉,只能搜罗别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
如今固定接活的两个匠人,一个年纪大了,手脚本就慢;另一个虽然不说,但明月多少能猜出来,应该是瞒着主家偷偷接的私活儿……就这么零零散散的干着,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