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吃,该喝就喝。
他虽不清楚明月的底细,但在来之前也得了杜斯民些微嘱咐,知道这是个有靠山的人,不好得罪,爽朗道:“既然朝廷批文下来了,没说的,该如何便如何,不过按规矩办事罢了。江老板是新人,休要嫌我聒噪,有些事,说不得要先摆在台面上讲一讲,免得日后琐碎。”
别的不说,今日这一桌酒菜实在价格不菲。汇芸楼开张不久,但酒菜极佳、装饰考究,外头难得一见的霞染在这里只好做帘子,又有书法名家空空子老先生的墨宝做匾,引无数文人墨客竞相来看,可谓一座难求。
似孟于安这等粗人,等闲少往这里来。
明月笑道:“孟指挥使是个爽快人,我也爱丑话说在前头,但说无妨。”孟于安跟着笑了两声,“听说江老板在城外新建织坊,那么便是从无到有,细说前来,要紧的不过三大项,一为治安,二防天灾,三么,要防瘟疫。不知江老板那边究竟有多少人呢?”
明月如实相告,“那边同我一个旧染坊连在一处,还有一些田庄,算上年底要招起来的织户,共有五座山,起码在五百人上下,纵略有出入,也相差不大。”
“够一个指挥的人了,不可马虎啊!”
还真不少,京城官办的锦绫院也才四百多张织机,武林门外夹城巷的织锦院也才有织机三百余!
这么大的作坊,放眼全国都数得上,光每年纳税便不是小数目,难怪能引得杜斯民出面。
孟于安沉吟片刻,“我是个粗人,就不绕弯子了,户籍、路引之流不归我管,不过江老板做的是丝绸买卖,织坊内又多女子,天长日久的,难免引人觊觎,这是外防。而在朝廷和衙门看来,不拘男女,五百青壮聚在一处,倘若有朝一日因某种缘故而骚乱起来,也不容小觑,这就叫内防……”别说五百号活人了,哪怕就是五百头头猪,真乱起来也够人喝一壶的。历朝历代起家造反时,聚集的也不过几十、百来号,多少村子也才几十口人呢。
这些都是正道理,并无任何刁钻之处,明月点头表示理解,“杜大人和娄大人之前都晓以利害,我也正为此事而来。实不相瞒,我的叔父亦为厢军中人,深知其不易,必不会叫大人和兄弟们为难,也绝不让任何人白忙活。”“哦?"孟于安眼睛一亮,“你叔父也在厢军?投在何处,姓甚名谁,现居何职?”
“便是杭州城外负责西湖一带治安的承局庞磬。"明月道。“我知道他,”孟于安笑起来,再看明月时已有了点亲近之意,“武艺不错,也是条汉子。”
就是嘴巴笨,人情往来上短了些,白混这么多年的资历。“有您这句话,叔父还不知高兴得怎样呢。"明月笑着替他斟茶。行伍中人重情重义远胜寻常文官,有了这层关系,就不算完全的官员和商户,而是有点沾亲带故了。
那边娄旭和杜斯民面面相觑:
不是个孤女吗?哪儿又冒出来一个异姓叔父!孟于安吃了茶,再开口时,语气便和软不少,也不叫明月“江老板”了,“你虽替朝廷分忧,可到底只在地方,算不得皇商,我的人也不好直接过去拱卫,这样就犯了忌讳。依照惯例,可扩大巡逻圈,回头我跟那一带的兄弟们打声招呼,每日早晚去走一趟就是了。以我的经验,贼人作恶也大多在日落之后,如此一来,有什么不对也能及时应对。”
“您考虑周全,就这么办吧。"明月一口应下。白天各处乌压压都是人,精神饱满,贼人想必也不敢乱来。“各处的开销…”
明月才起头就被孟于安打断了,“自家人,又是为朝廷效力,不必婆妈。”明月失笑,坚持道:“按理说,尊者赐,不敢辞,可于公,朝廷兵马不是为私人养的;于私,到底是晚辈一点心意,绝不敢慷他人之慨。”上官固然可以凭一句话送人情,但实地去做的还是下头的小兵小卒,拿不到实际的好处却要多干活,天长日久的,人家可不管你有甚么关系,难免敷衍、怨气滋生。
人命关天,明月可不想贪小便宜吃大亏。
孟于安点点头,“也好。”
这就算是默认了这句"晚辈"。
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的起了点欣赏的心思。庞磬这个侄女,很不错啊。
年纪虽轻,办事却老道又周全。
孟于安最烦那种仗着有点臭钱、有点靠山,就不知天高地厚,自己说一句,对方能回十句的。
他虽是五品的官,但朝廷重文轻武,一般有点钱的豪商巨贾、乡绅什么的,还真不怎么把他们这些丘八放在眼里。像明月这种谦逊又愿意配合的就很好。
这么想着,孟于安说得就更细致了,“此为人祸,第二个嘛,就是天灾。杭州地界最常见的不过水灾、火灾。你选的地方我知道,不错,地势高且缓,等闲积水淹不着,水灾且不去想它。要紧的就是火。头一个,你那里有许多林木、房舍,又多织机、布匹,皆为易燃物,干燥时一点火星便可引燃一大片,若要保完全,需得常年安置水缸若干,另有水袋、水囊、汲桶、铁锚、火钩火镰等灭人器具也需齐备,更要会用”【注】
他刚说完,一旁的杜斯民就接上笑道:“江老板把这些准备好,来衙门说一声,自有人去核验,批个条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