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外三人身上扫过,见三个聪明蛋仿佛复制粘贴的愁眉不展,只觉气氛好似热灶上多的粘稠糖浆,越是搅动,就越是凝固。忽地赢全轻笑出声,敲碎凝重。面对三位同僚瞬间投来的注视,这位一向谦逊,不以家世为傲的少年终于展露了些许锋芒:“我的阿父曾经教导过我,人心是很复杂的。
“有些事情说得做不得,有些事情却是做得说不得。如果我所料不差,将军的这回的军令就是做得却说不得的事,因此才会语焉不详。”李信初时有些茫然,但很快显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眼中流露兴奋的光芒,整个人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徒留苦苦思索却不得其门而入的章邯与早早就放弃了思考的梁茂大眼瞪小眼。
章邯心中忽然生出些沮丧。何谓家世?何谓底蕴?就体现在这些看似不经意但却十分重要的细节中。有时一点跟不上,就会被排除在圈子外。当初决意离开少府投效将军时,师傅很担心他,认为他年岁尚小,容易吃苦头。
他一直不觉得,现实却在他完全放松警惕后当头砸下一棒,击碎所有幻梦。但心中很快生出更多的奋发与渴望。将军说过,没有人会天生会所有事,都是需要学习的。区别无非是聪明人学得快,笨人学得慢罢了。数月学习下来,他这个半道出家的野路子在行军作战方面已经不逊于李信与嬴全两个世家子。那么在这方面他也不会差!他既当下师傅的面发下要风风光光回少府的誓言,就一定要做到。梁茂是个直人,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公子说不得,咱们这四个执行者总能说吧。梁茂身份特殊,一身武艺更是未逢敌手,两人皆不敢在他面前拿乔装样,稍稍交换了一下眼神,嬴全主动把机会让给了军职略高一筹的李信。但听李信说道:“把宫卫全部变成死人,让他们去不了雍城有违国法,是不可能的。而要让宫卫活着还去不到雍城,就得让他们听咱们的话。”梁茂蹙眉:“人又不是木桩子,他们不可能听咱们话的。”章邯却是瞬间双眼发亮,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右手成锤击在了左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个简单,不听话就打到他们听话,而且俘虏是没资格谈条件的。”
大
佐弋军与宫卫的"全面战争"很快开始了,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白热化状态。
而且这场“全面战争”是宫卫先挑起来的。其中主要原因是嬴政那道胜军可以升爵的诏令,但最重要的催化剂是卫尉竭输急眼了。
卫尉乃九卿之一,君王近臣,位高权重,盯着他位置的人车载斗量。真要是以极大的差距输给了仅仅经过几个月特别训练,比试时主将还嫌麻烦没有亲至的佐弋军,他这一辈子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只要能输得少一些,将来的下场也能体面一些。再说了,王上下这道诏令不就是支持两军相争嘛。就差明着告诉他不看好他,认为他会被佐弋军那几个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的毛头校尉所败,迫不及待想用他的脸给那些小子铺路了。半辈子尸山血海杀上来,即便后头为了卫尉一职附从嫪毐,那也是被客客气气,当做上宾对待的。临了临了却折在几个小子率领的“弱军"手上,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心中那口郁郁之气。
行军速度快的确很了不起,但那不算真本事。既然王上您挑唆着争,那就别怪臣用上真本事教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儿辈怎么打仗了。
在竭的带领下,宫卫先是以多打少,袭扰佐弋军的收容队,俘获了十几个出于各种原因掉队佐弋军兵卒。
尝到甜头后增加了袭扰次数,虽说在佐弋军有了防备后成功率大大下降,但得益于次数的增加,总的来说战果还是更丰盛了。然后竭就发现了佐弋军似乎有意避免与他交战。无论他如何袭扰,给出的应对方法就只有跑,似乎只要逃到他们赶不上的地方,一切问题便就迎刃而解。这个情况使得竭欣喜若狂。不敢动真格的好啊,不敢动真格那可就是他的主场了。
至于甩掉他们更是想也不要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宫卫中还是有相当多的人出身边军,虽然论行军速度赶不上能够夜间行军的佐弋军,但也不至于连佐弋军的尾巴都够不着。
不过一日功夫,慕名赶来凑热闹的好事者们就把故事传成了宫卫终于放弃藏拙,正追着佐弋军暴打。
许多人啧啧称奇,还得是王上有招啊,轻轻一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宫卫就忘记了上下尊卑,与长安君掐了起来。
而在大好形势的遮掩下,无人注意到宫卫的行军长度正越来越长。不断累积的身体疲劳将精气神慢慢挤出,最终把人变成一根只需一颗火星,就会猛烈炼烧的干柴薪。
这样的干柴薪,宫卫足足有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