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六日还在昏迷当中,她要何时才能醒来?"姬怜低声急迫地问。
“不知。"袁缚雪将银针一一收回,“她身上余毒虽消了大半,但梦魂引未清,此番昏迷多半与此毒有关。”
姬怜伸手欲帮忙,不慎被针尖刺破指腹。血珠渗出,其中竟混着几缕诡异的金丝。他正欲拭去,手腕却被袁缚雪猛地扣住。袁缚雪紧盯着那奇异血珠,取帕拭净,沉声问道,“你血中怎会有这种东西?”
“我自小便携带此种,我父亲也是如此。”姬怜对此不以为意,仍心系谢廷玉,又问:“那这梦魂引该如何解?”袁缚雪捻着银针解释道,“这梦魂引会使人迷了心智,身处幻境。要想破解,还得靠她自身走出幻境,才有可能醒转过来。”“若是不能破解吗?”
“那就会一直处于沉睡昏迷状况,直至在梦境中耗尽生机而亡。”姬怜身形一晃,面色煞白,“可我明明听医师们说谢廷玉身上的毒去了大半,已性命无忧,为何还藏有如此致命的隐患?”“这并不冲突。那夜解的是那腐蚀体内肌理的剧毒,可这梦魂引专司迷失心智,并非同一类毒。我日日施针,可保其生机不散,神智不被彻底吞噬,但具体能否醒来,还要看她自己。”
“这件事,你同谢大司徒说了与否?”
袁缚雪罕见地沉默了片刻,只道:“说了,但又有何用?谢大司徒虽重金悬赏,建康名医却无人敢揭榜。“他将银针收入医箱,起身理了理衣袖,“如今天色已晚,我也该回袁园了。”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向姬怜,“听闻宫内兰台阁典籍浩瀚,殿下不如回去找找?说不定有几条线索。”
姬怜乘着马车恍恍惚惚回到宫中,直奔兰台阁。连着三日,他都泡在药典医书间来回翻找,窗外日光渐暗,最后一丝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投在书案上,映得满室昏黄。
忽然,一盏烛火在他身侧亮起。
“殿下。"绛珠捧着烛台走近,见姬怜伏案疾书,轻声道,“夜已深了,不如先回婆娑阁用些膳食?”
姬怜抬首,烛光映照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格外骇人,“我若耽于口腹之欲,谢廷玉便多一分危险。她的性命,岂是区区饭食可比?”绛珠见如此劝不动,只能另辟蹊径,“敢问殿下,谢大人最喜欢殿下何处?”
姬怜一愣,“是……是我的容貌。”
“若殿下不食用饭食,自会身体消瘦,有损容颜。若谢大人醒来的话,那殿下………
姬怜倏地一下起身,却因眼前突然重重黑影而不得不扶着书架而站,“她那样薄情的人,若见我容颜憔悴,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衣袖扫过书架时,几册古籍应声而落。
恰巧,其中一册摊开的书页上,梦魂引三字赫然入目。这处藏书位于兰台阁最幽深处,积尘的书架上堆满晦涩典籍,连洒扫宫人都鲜少踏足。
姬怜心头狂跳,顾不得眼前昏黑,一把攥住书卷。只见其中如是写着。梦魂引,北疆奇毒也。枝叶可制香,汁液堪入药。初惑神智,渐蚀心心脉。破局之法,非药石可医,唯以招魂曲为引,助中毒者勘破幻境,魂归本体。姬怜又往后翻一页。
此曲乃琅琊王氏王怡所作。怡乃当世琴医大家,尝以身试毒,陷梦魂引幻境,得闻仙乐而苏,遂谱此曲藏于琅琊王氏。姬怜指尖微颤,忽觉此名耳熟。电光火石间,他猛然起身,跌跌撞撞奔回婆娑阁。
琴房内,他翻箱倒箧,终在积尘的紫檀匣中寻得半阙残谱。那焦黄的桑皮纸上,依稀可辨当年启蒙恩师随手赠予。
翌日,长好院内,王栖梧手捧着一张完整的曲谱,面带疑惑看向姬怜,“这当真有此效用?”
姬怜将昨夜在兰台阁寻得的古籍递去,“典籍这般记载,不妨一试。”王栖梧神色忽然恍惚,“这曲子我先前也听过几次,却从不知有这等奇效。从前,我母亲每次外出,若是遇上士兵不幸殒命,总会亲自奏这曲,好引领将士们的魂魄魂归大周。”
袁缚雪默默取来古琴置于案上,“万千法子总该试过才知。”姬怜接过这完整的曲谱,置于琴案一角,双袖一展,潺潺流水意自指尖泻出,徐徐传入内室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