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八十八章
“当真?”
珠帘轻撞发出清泠脆响,谢父疾步从内室走出,衣袂带起一阵微风,“廷玉当真醒了?”
“是!”
韦风华捋平衣袖,肃然行了一礼,“主君可要即刻移步长好院?”“那是自然。”
谢父披上外袍稍作整理,便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吩咐,“即刻派人通知妻主这个好消息。”
待入长好院内室,掠过屏风时,谢父便见谢廷玉靠坐在床榻上。虽面色苍白,但眸光清亮,全无昏睡多日的萎靡之态。再一看一一姬怜竞也并肩坐在榻边,虽保持着些许距离,可这位置未免靠得太近了些。反倒是姬洵规规矩矩站在一侧。
谢父双手抬起欲行礼时,姬洵赶忙上前,伸出小手轻轻一按,“谢伯伯不必多礼。老师才刚醒转,还需好生休养。”
他摇头,转而向姬怜、姬洵郑重行礼,“多谢两位殿下前来探望。更谢帝卿连日抚琴奏曲,否则廷玉未必能这般早醒转。”“谢伯父不必如此。”
姬怜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纹样,此刻竞莫名生出几分新婿见岳丈的窘迫。咬唇偷觑谢廷玉一眼,这人分明还未曾说娶他,那劳什子一辈子解语花,细细想来不过是蓝颜知己的另一类说辞。
哼,谢廷玉惯会玩什么文字花样。
他略显局促地起身让位,谢父落座后未语先红眼眶,连叹三声,“醒了好,醒了好,醒了好。”
姬洵扯扯姬怜的衣袖,小声道,“小叔,我们不妨回宫去吧。”闻言,姬怜心头泛起阵阵酸涩,忍不住瞪了正垂眸与父亲交谈的谢廷玉一眼。他深深吸了口气,垂下眼帘,轻声应道,“走吧。”说罢缓步向外走去,临到门口时恰与谢廷玉抬起的目光相遇。脚步微顿间忍不住又多看几眼,指尖在朱红门扉上流连摩挲,才转身离去。“小叔。“姬洵牵着姬怜的手,“待会回去我要告诉爹爹老师醒了。”姬怜脚步一顿,耳尖发烫发红,踌躇片刻轻声道,“你只需要告诉谢贵君她醒了的消息,旁的无需告诉。”
“嗯?”
姬洵仰起小脸,天真地问:“是不要告诉爹爹你和老师亲嘴的事吗?”热意瞬间灼上姬怜的面颊,从耳根一路烧到心口。他眼神飘忽地别开脸,“是……这个往后就是我们三人之间的小秘密了。”“可是告诉爹爹你和老师亲嘴也没有什么呀。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姬洵扳着手指,有理有据地数着,“老师是爹爹的亲妹妹,小叔就是母皇的弟弟。既然是一家人,亲嘴不是理所应当的么?”那一刻姬怜的舌头仿佛打了结,半晌才勉强挤出几个字,“不是你想的那样。”
姬怜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姬洵不知所措。她接连扯了好几次衣袖,唤着小叔都未得到回应。两人罕见地相对无言登上马车。车妇扬鞭轻喝,驷马高车掉头,驶出乌衣巷,一路沿着宫道向皇城行去。此时一辆斜插谢字旗的宝马香车与之擦肩而过,檐角铜铃泠泠作响,最终停在谢园门前。
门房急忙摆好马凳,伸手搀扶谢清宴下车。她显然是刚从廷尉台赶来,官帽微斜,步履匆忙,扶着帽檐便急急赶往长好院。待见到谢廷玉正与父亲精神十足地交谈,心中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落地。
“乖女放心,这口气为娘定替你讨回来。”谢清宴眸中寒光乍现,“自你出事那夜起,廷尉台已掌握颍川庾氏诸多罪证,从码头私运鲜卑男奴,伪造官凭文书,到将男奴窝藏于佛寺之中。前日我已将奏本直呈凤阁,如今缉捕令已批下来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为娘绝不会放过颍川庾氏。即便阁内有她们的人,这次定要撕下她们一层皮!”
谢清宴本欲直赴佛寺捉拿庾蓉,不料那人当夜闻风潜逃,如今只剩几个小辈在城中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拿到缉捕令,正欲立即拿人,却闻谢园来报说谢廷玉苏醒,这才匆忙赶回。见女儿无碍,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而那股肃清庾氏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
谢廷玉一脸惊愕地望着母亲,这个平日总执卷清谈的文官,竞利落地取下墙上装饰用的长剑,正了正头上官帽,官袍翻卷间已疾步如风地跨出门去。这位谢大司徒来去如风,在长好院统共停留不足两刻钟,便又带着肃杀之气匆匆离去。
“这…这……倒是难得看到母亲这不同寻常的一面。"谢廷玉忍不住啧啧利奇。
谢父轻叹,“你可知昏迷这些时日,妻主她急成什么样。此事关乎你的性命,岂容半分轻慢。”
谢廷玉与父亲又叙话片刻,见女儿面露疲色,谢父便嘱咐她好生休息,亦抬步离去。
恰此时下人通传岑秀在外求见。得允后此人快步而入,见到谢廷玉当即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当夜岑秀保护不到,还请少主人责罚。”谢廷玉见岑秀身上还缠着层层纱布,衣襟散乱透着药味,“怎地不好好再修养几日再来?”
“自少主人遇险后,岑秀日夜懊悔未能识破袁望舒的阴谋,这……话音未落,忽有侍奴屏风后禀报,“少主人,汝南袁氏二娘子前来探望,正在廊下等候。”
“来得倒是挺巧。”
谢廷玉指尖轻叩床沿,“今日我这长好院可真热闹,一个接一个的来。让望舒娘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