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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人相对跪坐于案前。

烛火摇曳间,谢廷玉执起银剪,利落地剪去烛芯上蜷曲的焦烬,原本昏黄的光晕霎时明亮起来。

“母亲连日滞留凤阁,便是为此事操劳。”她放下银剪,轻声道,“其实宫变那日,我见天子胸口受伤流血处与心脉几乎无所差,便知她时日不多了。”

姬怜凝视着跳动的烛火,浓密的睫毛于下眼帘处投下一片阴影:“那洵儿何时即位?”

“眼下尚难定论。”

谢廷玉摇头道:“天子弥留之际唯有兄长随侍在侧。虽说如今皇室仅存一位嫡脉,但洵儿年未满十岁,只怕各地外派的姬氏族人会生异心。”姬怜轻轻握住她的手,“洵儿年幼,但有谢大司徒执掌凤阁,你在司戎府坐镇,大周朝局断不会因主少国疑而生变。”谢廷玉凝眸望着姬怜,“但母亲好似有意要让兄长垂帘听政。”姬怜怔忡片刻,“若贵君应允,便是大周首位在幼帝时期摄政的太后。前朝司马氏虽有幼主临朝,但其生父早已剃度出家,并无涉政之心。”谢廷玉单手支颐,忽而笑了下,“我观兄长志不在此。母亲亦非为家族虚名强人所难之辈,垂帘之议想必会无疾而终。”姬怜起身,绕过案几紧挨着谢廷玉坐下,双臂环住她的腰际,“那你呢?你可曾想过?如今汝南袁氏经清君侧一役元气大伤,建康士族想必皆要以谢氏马首是瞻。”

谢廷玉回首,只是道了句,“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什么?”

“想起一位故人。她昔日为家族苦心经营,我当年不解其意,如今却懂了。”

谢廷玉将脸颊轻贴在他颊边,叹息声如春雪消融,“我原本最愿作个游侠,踏遍九州烟水,看尽四海云山,但现如今已然是不可能了。”她牵着他倒在锦绣衾枕间,呓语喃喃:"可能这就是回旋镖罢。”翌日,依旧阴雨绵绵。

侍奴们捧着盥洗器具鱼贯而入。

姬怜仔细为谢廷玉穿上绛红锦襦,又取来玄黑破裙,将锦襦下摆仔细束进裙腰,以宫绦细细系紧。

待要再佩香囊金钗时,谢廷玉抬手轻挡,“稍后要去见个人,并非赴宴,不必如此郑重。”

姬怜又将她按回铜镜前,执起玉梳为她蓖发,“要去见谁?”“袁照蕴。”

那日参与清君侧的士族悉数收押于廷尉狱中。建康城百余士族,此番牵扯者竞达四十余家,且多为朝中显贵,名动江南的世家大族。

而朝中诸多要务仍须这些士族经手,毕竟政务尚未交接妥当,加之天子此前尚卧在榻上养病。凤阁众臣商议后,决定暂缓惩处,命狱吏将堆积如山的文书案卷悉数送入牢狱,令这些戴着手铐的罪臣在铁窗之下继续批阅政事。谢廷玉踏入牢房时,正见袁照蕴跪坐于草席上批阅文书,她头上裹着渗血的纱布,囚衣上沾着点点血迹,但总体还算干净。四名狱卒持械环立监看,身旁还坐着戴镣的司农典使江秀,二人正将批毕的卷宗相互传递。

袁照蕴脊背挺得笔直,全神贯注于政务之中。即便谢廷玉行至跟前,她依旧运笔如飞。

“谢大人安好!"狱卒们齐声见礼。

江秀执笔的手微顿,理了理腕间镣铐,伏身拜道,“谢大人。”谢廷玉颔首,“劳烦诸位容我与袁大司农独处片刻。”众人应声退下,但闻铁链拖曳之声渐远,转瞬牢中只剩二人相对。谢廷玉一撩裙摆,与袁照蕴相对跪坐于草席之上。她缓声道:“我观大司农身陷囹圄,却未见愤懑之色。”

袁照蕴这才搁笔,抬眸平视谢廷玉,“成王败寇。若当日是我胜了,此刻便不会在此。既然要做,那自然是种种结局都已想到。”她眸中神色淡淡,似并不为此所困扰,“我们汝南袁氏曾有位擅相面的族人。她曾批我命格,嘱我莫生贪念,否则必遭反噬。今日之境遇,倒印证了她的断言。”

“可是叫袁天鸾?“谢廷玉问。

袁照蕴颔首,面露疑色,“她离京时,你尚未出世。何以知此人名讳?”谢廷玉避而不答,只道:“今日前来,实有一事想请教大司农。”袁照蕴猛然咳嗽两声,谢廷玉起身向狱卒要来清水递上。她盯着水面中面容憔悴,鬓发缭乱,不复往日之端庄,忽地叹口气,“你有何要问?”

“建安十六年,先帝在位时,王琢璋、王璇玑两位将士相继战死沙场。”袁照蕴抬手喝水一顿,眸中像是突然滴进两滴浓墨,于她眸中迅速晕开,沉沉压下去。

“日前在彭城擒获一人,名唤姬香,曾是王琢璋亲卫。她供称出征前先帝曾密令其设计谋害二位将领。”

谢廷玉语速渐缓,字字清晰:“而当时接此密令者,除她之外,还有此刻坐在我面前的袁大司农,可是?”

尘封往事被骤然揭开,袁照蕴先是怔忡,继而露出讥诮之色,面上毫无悔忌。

“是我。”

“我还以为大司农会否认。”

袁照蕴仰头饮尽碗中水,“已是将死之人,何须再遮掩。”又问:“你究竞为何追问旧事?莫非在司戎府听得太多王氏轶闻,特来寻个明白?”

谢廷玉只道:“只不过是想来问问此事是否当真,又想知道这手令如今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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