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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她的所见所闻里，倾注过多感情对他而言往往不会是好事，他很可能会因此受伤。

事实上，他已经因为她受过伤了，只不过痊愈得太快，容易让人忽略他曾遭受过来自人类的多么可怕的攻击。

“陪我，好吗……“萨缪此刻的眼神同样有些受伤。他抗下电击时都没有出现过这种表情。

闵霞站了站，大约只有一秒，便折返回来。为他着想，不等于要无视他的意愿，否则一面说要对他好，一面让他难过又能有多好！

至于科研所、简玉还有心脏里的那颗炸弹，在明天到来之前，先统统去他大爷的吧。

她挨着玻璃，慢慢坐回椅子。

萨缪立刻高兴了，重新凝聚出条水人鱼，靠进她的颈窝，渐渐被体温悟热。他们隔着厚厚的玻璃依偎，亲密无间地分享着彼此的秘密。不管对方是否真的理解，总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多余的那两分，刚好填补种族的距离。

而一个人，未必比两个更容易保守秘密。

至少对简玉来说是如此。

宿舍床头柔和的暖光并不能为她带来任何舒适感。近几年来，她难得没有直接在实验室过夜，离开那张不够长也不够宽的折叠躺椅，宿舍暄软的床褥反而是陌生又令人不安的。她把那块化石带了出来，摆在床头。

她无法克制地恨上了萨缪，恨他言之凿凿，敲裂了她的真理之墙。在这道裂隙中，她窥见更广阔的真理之海，和海面下无尽的深渊。简玉还记得自己研究人鱼的初心一-为了人类的未来，更高的可能性。她甚至幻想过，进化、长生……她对寿命没有执念，但人类的执念能借这个项目将她推上学术山巅，从此她不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就是巨人。现在却要承认，人类只是过去被抛弃并遗忘的分支，他们没有什么伟大的未来，有的只是混乱与无序构成的杂质。

怪不得项目前身，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培养出正常生长的胚胎，即便是被称为“成功品”的霞，也只是强行糅合了些许片段，且突变表现完全不可控。一直以来，她坚定地认为人类的基因是块未经开发的石料，以人鱼刻磨，取长补短，大放异彩。以后，她则会时刻记起，人鱼才是石料…不，完成的雕像，而他们，纵然有着辉煌文明，在生物层面，却只是被刮走的石屑。简玉感到颓丧。

她不会因此停止研究，但必须好好冷静一下。今天发生的事也让她意识到，整个团队都该好好冷静一下，否则还会出现更低级更严重的失误。

简玉随手发了几条通知，在床上调整了几回姿势，强迫自己入睡。某种意义上，闵霞用一场恶作剧争取到了宝贵的空闲。第二天她从浅水池里醒来时，还没想起什么时候换的地方，就发现实验室里的人少了大半，听说是轮番休年假去了，只在几个重要的岗位保留人员值班。除此之外，她还有了一位精通多语的家庭教师，简玉亲自带来的。这给了她个较快展现语言能力的理由，而且顺便学点当地鸟语也不错，能听懂实验室里其他人鸟叫总比瞎猜强多了。唯独不太乐观的是简玉对萨缪的态度。

她形容不出来，不是单纯的恶劣，很复杂。警惕、憎恨、质……简玉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询问大量问题，甚至在萨缪的默许下，数次提取生物样本。

最多的是头发和唾液，其次是体表分泌物，最少的是血液。实验室倒是尝试抽了很多次血，但现有的采血工具根本无法穿刺萨缪的皮肤，还是他不耐烦，用指甲划破了手腕，惹得闵霞对每个路过的人疯狂泼水。闵霞非常反对这种行为，不知道实验室能从这些样本中发现什么，只好每天朝工作人员用几种语言轮流大骂"白痴”。被警告骂人没有饼干吃后，她骂得更起劲了。她演技过硬，简玉只觉得是饼干的优先级不如萨缪，拿她没办法。那种浪费粮食的东西，连萨缪一根头发丝也不如好吗？等她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进行简短的日常沟通时，第一件事就是悄悄告诉萨缪那台很可能是用来控制她的自毁装置的电脑位置。萨缪也告诉她：“钥匙，在简玉脖子上。”她也偷看过了那枚吊坠，形状确实和展台的锁孔吻合。她还得知了他和简玉的交易，并且大为抗议。如果等那些检测结果出来，有什么“惊喜"发现，实验室的人真的会乐意放他离开吗？反正她不信。

她要尽快搞到钥匙，保住自己，也保住他。